她记得有一回她去街上看新晋探花郎游街,再三嘱咐听雪画眉这事别让薛采知道,结果听雪画眉一个不察,被薛采套出了话,回去后就见薛采闷闷地在水池边用箭簇射假山,箭簇入石,假山也碎下来一块,嘉萝察觉到他面色不虞,上前从背后搂住他的脖颈,明知故意道:“怎么了,是谁惹我们世子生气了?”
薛采把玩着手中的弩箭,新雪似得一张脸,在阳光下美如良玉,却是紧抿着唇,良久才道:“不将探花郎捉去当驸马,还来找我做什么?”
嘉萝指天立誓:“天地良心,我只是去看个热闹罢了。而且什么探花郎,全是吹嘘,我方才去瞧了,竟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嘉萝这般哄了好久,薛采才终于有了点笑意,然而那点笑意却又立刻消散了去:“其实,那样也好,他纵有一百处不如我,但也必然比我长命。”
嘉萝当即皱眉道:“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爱听。”虔诚地吻了他的额头道:“等你父亲从关外回来,我就请父皇为我们赐婚。”
传言安远侯世子薛采冷心冷情,极难相处,但在嘉萝看来,他并不难哄,若还有余气未消,便抢了他的弩箭把玩,一不留神伤到自己,他便再顾不上生气了。
回忆间,嘉萝已走到皇帝他们身后,薛采听闻动静,回头一看,却是极淡漠的一眼,转瞬便收回了目光,嘉萝心蓦地一抽,她从前只见过薛采用这种眼神看除她外的旁人,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皇帝见嘉萝来了,十分高兴,与薛采介绍嘉萝,薛采也只是微微地一颔首。
薛采手上的那枚袖箭,在现世中她也见过,袖箭穿破力强,发动时用大拇指扣着发射更稳,但在未经完善前若用力握住,很容易被其划伤,不过当时薛采并不放在心上,是后来嘉萝要他改装,他才进一步完善的。
她这时便脱口问道:“世子右手拇指上,是不是多了一道小口子?”
薛采怔了一下……她不说,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当即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嘉萝淡淡笑道:“不过是见袖箭两侧有尖锐凸起,猜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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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皇帝在御花园设宴,席间薛采的衣物被嘉柔公主的婢女打湿,皇帝担心薛采受凉,命其下去更衣,嘉萝注意到嘉柔公主之后也借故跟了去,于是过了片刻,也寻了由头跟去,结果在游廊旁的假山附近看到了嘉柔公主和薛采。
嘉萝藏在廊柱后面,见嘉柔公主从怀中取出一瓶药来,非要给薛采上药:“我听说下午世子射箭时受了伤,我这有番邦进贡的上好伤药,我给你上一点……”说完不顾薛采的阻拦,硬是拔开了药瓶的红绸子,给薛采上了一点药粉,之后抬头小心地观察薛采的反应。
薛采冷嗤了一声,看着嘉柔道:“公主在看什么,是在等迷幻药发作吗?我竟不知道,哪个番邦小国会堂而皇之地进贡催情药。”
嘉柔的脸霎时变得惨白,看着薛采不可置信道:“你你……”
薛采慢条斯理地将药瓶放回嘉柔手中,唇边带了一点笑意,声音温柔至极,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毒蛇吐信一般,令人遍体生寒:“我从小在药罐子里泡大,又去过波斯天竺,见过各色香料,这掺了催情香料的伤药,寻常御医分辨不出来,可瞒不过我。这次就算了,下次若敢再犯,我就把这药用在你身上,然后将你丢去青楼妓馆,你信不信,就算东窗事发,皇上也不会追究。”
嘉柔吓得连连点头,薛采最后阴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了。
嘉萝恋恋不舍地目送着薛采,等人走远了,才从廊柱后面出来,嘉柔这时瘫软在地,见嘉萝突然出现,脸上更添惊惶之色:“你……你都听到了?”
嘉萝笑着点了点头:“我说姐姐,这样荒唐的事也亏你干的出来,这大庭广众,前边正在开席,你就全然不计后果么?还是说你以为这样做就能让薛采娶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薛采,薛采不愿意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逼他,啊,不过说起来……”
她慢慢地俯下身,看着嘉柔笑道:“你梦寐以求,不择手段想要做成的事,其实薛采自愿跟我做过,这种事,本来就要讲究你情我愿嘛,不然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嘉柔猛地瞪大了双眼:“不可能……”
嘉萝也不与她分辨:“你不信就算了……”将手掌摊在她面前,手指并排朝里勾了勾:“把那个催情药给我,不然我就把今日所闻告诉父皇,父皇将薛采当做眼珠子似得疼,远胜你这个亲生女儿百倍,你说要是父皇知道了这事,会怎么对你呢?”
嘉柔吓得面无人色,连忙将药瓶交给嘉萝:“好妹妹,父皇平日里最疼你了,你何苦跟我这个不受宠的姐姐计较,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好说好说,我也不是那等绝情之人……只是宫里向来严禁此类药,你怎么得来的?”
“我打听已久,上月波斯商队来朝,商队会带少量这种香料,刚好那几日又是宫灯节,父皇带着我们微服看宫灯,我便找了借口偷偷溜了出来……”
嘉萝点了点头:“这样啊,那就多谢姐姐了。”说完拿着药瓶起身往回走,她将这药藏进怀里,一时心情大好:有了这药,倒可以给忘尘一点颜色瞧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