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射柳之场,已经遍插柳树,先将柳枝插入土中,再将迎着众人的一面削皮使露出里面的白色树干来。
辽穆宗带着群臣正于高台观望射柳大赛,便见女巫端了神锁上来,请皇帝与群臣换锁。
君臣们便服侍下换下了手上的彩线,因这日皆是各家郎君下场,便笑着述起家常来。
穆宗便笑问:“这次射柳不知又有几个少年英才脱颖而出?思温,你看好谁?”
萧思温正在想着一早胡辇就派侍女来说去看着两个幼女的事情,听了皇帝的问话,忙回过神来说:“臣觉得个个都好。”
太平王罨撒葛却笑着同韩匡嗣点头道:“听说这次匡嗣的儿子也下场了?”
韩匡嗣忙谦逊地说:“小孩子嘛,凑个热闹。”转而对萧思温说:“听说这次后族的达凛郎君也下场了,德让如何能与他相比。”
萧思温却笑道:“德让去年已经夺冠,我看达凛也未必是他对手。”
穆宗听了这话,转头问罨撒葛:“达凛是哪一房的?”后族三房,各有人才。听韩匡嗣这话,似是萧思温这一房的。
罨撒葛亦这么想,看向萧思温求证道:“思温宰相,是你这一房的吧?”
萧思温笑着道:“是我叔父述瓜的孙子,述鲁列的儿子。”
穆宗今日心情甚好,闻言欣慰道:“都是好儿郎,教都下场,让朕也看看他们的身手。”
罨撒葛笑着点头,又看了皇太叔耶律李胡一眼道:“正是,连皇太叔家的喜隐也下场了。”
李胡见罨撒葛特特挑了他儿子说话,心中也是一惊,警惕地向辽穆宗拱手道:“喜隐也长大了,当为主上效命。”
穆宗哈哈一笑:“好啊,让我看看喜隐如今长成何等样的契丹好男儿了!”
李胡垂头似作谦逊,但眼神看着穆宗座下的龙椅,却是十分阴鸷。当年他是述律太后幼子,从小受宠,连两个哥哥都要让他三分,当年太宗德光死后,述律太后要扶他为帝,他本已经快要坐上这个皇帝位了,谁知道世宗军中兵变,他这皇帝位到手却飞走了。他虽然百般不甘,但却无可奈何。世宗继位之后,他被囚禁,后来世宗慢慢放松警惕,他便与一些反对世宗推行汉化的部族首领秘密勾结,并与寿安王察割达成协议,准备借世宗南下的机会,察割在军中行刺,而他就可以趁军中大乱之际,而由述律太后支持,在上京登基为帝。
谁知道察割竟然会提前在祥古山就动手,他苦心筹谋的结果,却便宜了二哥耶律德光的儿子耶律璟。虽然耶律璟即位之初,为了拉拢人心坐稳皇位,也将他释放出来,并又封他为皇太叔。但任是谁都能看得出来,耶律璟是永远不可能让他这个皇太叔继承皇位的。
他心有不甘,在耶律璟即位之初,策划了一起又一起谋逆案,但他没有想到,穆宗的手比世宗黑得多,他几次三番卷入谋逆之案,羽翼被打残,自己及儿子喜隐这十几年间,也大半在囚禁生涯中度过。
这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和长年的囚禁生涯,让前半生骄狂的他学会了低头,学会了隐忍,可是内心对皇位的渴望,反而更加不可抑制。只有坐上这皇位,才能够补偿他前半生的屈辱和不甘。
且不提人人各怀心事,六部院的耶律虎古见穆宗高兴,也凑趣道:“主上,臣倒以为,这次射柳当是仲父房的休哥夺魁。”
穆宗想了想,恍惚有些耳熟,他本是机变之人,只是饮酒过量,许多人与事竟是忘记得极快,因此也越来越倚重罨撒葛,转头便问罨撒葛:“这个休哥是……”
罨撒葛与他自有默契,见状忙笑:“他是夷离堇释鲁的孙子。”
穆宗顿时一怔,有些疑问地看向罨撒葛。对于他们这一代人来说,耶律释鲁已经是近乎传说中的人物了。耶律释鲁曾在遥辇氏为可汗时,任夷离堇一职,为耶律家族的势力扩张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这人是耶律阿保机的伯父,曾经抚养和载培耶律阿保机,其倚重程度到了他儿子滑哥甚至怕他将权力交给阿保机而弑父,阿保机杀滑哥夺回夷离堇之位,此后更是倚此而为可汗,称帝建国。罨撒葛便向穆宗解释,这耶律休哥,便是释鲁的孙子。他辈份虽高,年纪却小,直至此时,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穆宗闻言,顿时对此人有些上心。
上面君臣正谈论着,那边各家儿郎,已经依次入场。皇族近支有李胡之子耶律喜隐,耶律贤之弟耶律只没,稍远的有仲父房耶律休哥、季父房的耶律奴瓜、更远的还有六部院的耶律斜轸等。后族亦有少父房萧达凛、萧海只、萧海里等。再有一些汉人重臣如韩延徽的孙子韩佚、韩匡嗣之子韩德让、韩德威、康默记之孙康延寿等。
萧达凛正要入场,却被燕燕拉住,鬼鬼祟祟地说:“达凛哥,今天有多少人啊,谁会得第一啊?”
萧达凛怔了怔,这才认出燕燕来,这年纪的姑娘真是一年一个大变样,不由调笑道:“燕燕,是你?怎么,你希望看到谁得第一啊?”
燕燕嗔道:“达凛哥,我先问你的,你先说。”
萧达凛自负地道:“要么我,要么仲父房的休哥。”
燕燕不满地:“哼,难道你眼中再没别人了?”
萧达凛顺着燕燕的目光看到了韩德让,意味深长地笑了:“别人,别人是谁?是韩家那小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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