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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穆宗遇刺二(第1页)

在事情发生之前,萧思温与韩匡嗣正在并肩骑马而行,他们正在脱离御驾较远的地方,低低地交谈着。

韩匡嗣问道:“思温宰相,你觉得皇子贤如何?”

萧思温叹息一声:“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韩匡嗣听闻此言,嘴角已经翘起:“看来,您对皇子贤的印象很不错。”

萧思温沉默良久,道:“先皇死在祥古山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不知你我有生之年能否等到另一个明君。”

韩匡嗣亦叹道:“当年救下皇子贤,我也是抱着为先皇尽最后一份心力的心思。确实没想到他能给我们一个这么大的惊喜。”他顿了一顿,“也许是因为他身体弱,所以想得比别人更多一些。”

萧思温点了点头:“是啊,想得更多一些。自我契丹开国以来,横帐房三支一直为了争夺皇位血流成河。身为各支子弟,一出生即以夺皇位为天生使命,却不知道为谁而夺,为何而夺,夺来了又如何处置。没得到皇位的人眼里只有那个位置,得到皇位的人又要全心全意防备旁人夺走自己的位置。”他说到这点,停顿了良久,又长叹一声:“主上利用祥古山之乱得位之后,只知纵酒杀戮。因为他一生所求在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已经结束了。我一直在想,主上去后,谁能继承他的位置。李胡?罨撒葛?喜隐?只没?敌烈?不,这些人都和主上一样,想要皇位,却从没想过夺得皇位之后要为大辽做什么。”

韩匡嗣亦点头:“但在这么多人中,皇子贤是唯一一个不但想过夺皇位,还想过夺回皇位后做什么的人。我想你如今可以下定决定了,是吗?”

萧思温叹道:“……皇子贤的身体太弱了,谁也不知道他能撑到什么时候。要说服群臣支持这样一个主君太难了。”

韩匡嗣盯着他,沉声道:“可是,他确实是眼下最适合的人,最能继承我们改革汉制理想的人。”

萧思温苦笑:“回京之后,我得去大于越府拜访一趟……”他方说到这里,忽然听得他的亲兵自远处跑来,叫道:“思温宰相,不好了,主上遇刺。”

萧思温吓了一跳,忙问:“主上可曾有事?”

那亲兵忙道:“主上无事,只是……明扆大王为了救主上,替主上挡了一刀,如今受伤极重。”

“什么?”韩匡嗣失声,“你说什么,明扆大王受伤,这怎么可能……”而事实上,他已经顾不得询问,话未说完,已经拨转马头,急向御驾方向飞驰而去。

萧思温也被这个消息所惊住了,回过神来,看到韩匡嗣急驰而去的身影,忽然摇头笑了一笑。韩匡嗣当真是关心则乱,却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

韩匡嗣赶到的时候,差不多是和迪里姑同时抢进马车中去的,马车极宽大,车中还有许多刺客和宫女们的尸体,极为凌乱。穆宗坐在正中,一只手紧紧抱着耶律贤,一只手按着他的伤口上方止血。此刻他的神情是极度震怒惊乱的,完全不顾站在一边罨撒葛的劝说,只一叠连声地吼着:“御医呢,迪里姑呢?韩匡嗣呢,韩匡嗣为何还不来?”

韩匡嗣抢进来,正欲行礼,穆宗已经不耐烦地叫道:“快来看明扆,你行个屁的礼。”

韩匡嗣忙抢上前来,从穆宗手中接过耶律贤,将他平躺在地上,再与迪里姑一齐动手,剪开他伤口旁边衣物,一起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但见耶律贤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胸口血不住涌出,韩匡嗣眉头紧皱,与迪里姑一起动手,几名御医打下手。

穆宗坐在一边,看着一盆盆的血水不断往外端,他的双手仍然在颤抖,罨撒葛劝他:“主上,此处凌乱,您还是先到副车上歇息吧。”

穆宗却摇了摇头,恶狠狠地道:“朕要看着明扆,他是为了朕而受伤的。”他的目光凌乱而嗜杀,既有对刚才命在旦夕的惊吓,更有对于敢谋害他之人的愤怒。

直到韩匡嗣将耶律贤伤口完全包扎好,才向穆宗汇报:“主上,明扆大王伤势虽重,但好在不是伤到要害,若是换了体壮之人,倒还好说,只是……”

穆宗一挥手,不耐烦地:“只是什么?韩匡嗣,你要什么药,只管说!”

韩匡嗣眼神一闪,道:“臣观大王脉象弱而混乱,外伤虽可治,但怕身体耗不起。因此臣请求,大王养伤期间,只用臣之药,勿用其他药物,否则……恐怕药性冲突,伤势加重,有伤性命。”

罨撒葛听得此言,眼神一闪,却不说话。

穆宗怔了一怔,忽然似明白了什么,一时间脸色各种神情交错,重重地一捶自己的膝头,粗声粗气道:“我只把他交给你,从今天开始,所有的药物,都由你说了算。”说着,便站起来,疾步走了出去。

罨撒葛看了韩匡嗣一眼,匆匆跟了出去。

穆宗下了马车,疾步而走,众侍卫退让不及纷纷跪下,穆宗看也不看众人,上了副车,便喝令身后侍从统统滚出去。

罨撒葛紧跟他的身后,看着穆宗忽然间发作,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走到他的身后,低声道:“主上,是不是要停了他的药。”

穆宗忽然爆发起来:“可恶的李胡,可恶的察割,可恶的娄国……”他跳着脚,暴怒地把历年来的谋逆王族诸人挨个数着,足足骂了半刻钟,这会颓然跌坐在榻上,捂住脸长叹一声:“罨撒葛,明扆、明扆是个好孩子啊……”

罨撒葛轻拍着他的背部,他知道方才耶律贤冲上来,挡在穆宗面前,剑从耶律贤的胸口刺入,鲜血飞溅,这个场景让本来就精神极为脆弱和情绪化的穆宗受到了刺激,所以才会陷入这种语无伦次的情绪中。他在穆宗身边这么多年,岂能不了解他,但也只恭敬地顺着他的话道:“是啊,这孩子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不像只没那样经常在您面前卖乖,但对您却是真的忠诚。”

穆宗的手无意识地摸着扶手上的花纹,这个皇座多可怕,坐上去以后,人的血就变成冰冷了,看见的都是敌人了,他忽然嘿嘿笑了起来:“是啊。这么多年来朕一直不放心他,朕登基以来宗室里一直有那么多人谋逆,而他是先皇嫡子,是最有资格抢夺这张龙椅的。朕以为他就算自己没心思,也会被那些人鼓动起来。虽然朕困于誓言必须养着他,但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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