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格想要回过头,摸一摸或抱一抱他,却因为被捂住嘴和被钳制住而动弹不得。
男人原本已经拿起绳索,听见这段话,又放了下来。
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古怪地笑了起来:“你同情我了。真有意思,你竟然同情自己情敌。不过,我们是同一个人,你同情我也就是在同情你自己。但我一点都不同情你……你命运要比我好太多了,你有梅格,有名望,有地位,有那些蠢笨乐迷,而我什么都没有。上帝已经让你过了十几年好日子了,你为什么不同情一下另一个自己,把剩下好日子让给我呢?”
男人沉默。
他刚刚确对这人产生了怜悯之心。
就在这人痛陈自己悲惨过去时,他忽然明白了当年吉卜赛人为什么会那样预言他未来——
“不久将来,你会碰见一条岔路,一条通向救赎,一条通向坟墓。很大概率,你会踏进坟墓。在踏进坟墓之前,你会犯下很多很多不可饶恕罪行。很遗憾,我们不和罪人上路。”
很明显,他和这人最大区别就是,在那条岔路前,他遇见了梅格,走向了救赎,而这人孤零零地走向了坟墓。
不过,怜悯是一回事,拱手让出自己爱人又是另一回事。
男人看着他眼睛,淡淡地说:“假如今天恳求人是我,你会同情我,把梅格让给我吗?”
他们果然是同一个人,那么了解彼此,话不用说完,都能猜到对方想说什么。
“不会。”他笑着说,“永远不会。”
“结论已经出来了,不是么。”男人说。
“是,已经出来了,再清晰不过结论。你觉得可笑吗?”他一边挟持着梅格后退,一边说,“我们无时无刻都期望着能有人同情我们,理解我们,拯救我们,可真当这个机会摆在眼前,能同情、理解、拯救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人时,却坚决拒绝那么做。你觉得可笑吗?”
“当然可笑。”男人答道。
话音落下,他们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中,他们看见了彼此一生:砖瓦房,父亲咒骂,母亲面具;黄沙漫天,吉卜赛人篷车,被驱逐命运;马赞德兰王宫,国王忌惮,必死结局;达洛加,一条满是泥沼道路,置死地而后生;君士坦丁堡,土耳其苏丹,木偶假人;巴黎歌剧院,加尼叶邀请,地基工程。
他们一生是那么波澜壮阔,连最负盛名名人传记都不敢这么描写,但他们确这样活过了前半生,悲惨但壮观前半生。
他只不过是想要一枝玫瑰,一枝不算最美却愿意为他绽放玫瑰,而另一个埃里克已经占有这枝玫瑰十几年了,为什么不能让给他,让他也体会一下爱情与圆满感觉呢?
对视之后,两人都攥紧绳索,动了起来:埃里克钳制着梅格迅速后退,打开罗马柱后面机关;男人速度也不慢,尽管少了一只右手,却依然身手敏捷——电光石火间,他扔出绳套,精准无比地套住埃里克左手。但让他没想到是,这只手是埃里克故意伸出来让他套住。只见埃里克把头往后一偏,再次转向前方时,口中已多了一把锋利雪亮匕首。
他低下头,咬着匕首割断了绳索,完全不在意刀刃割破绳索同时,也划破了自己皮肤,血肉翻绽,露出白森森骨头。
男人忍不住低骂了一声:“疯子。”
埃里克有些虚弱地微微一笑,心跳却前所未有平稳有力——他赢下了这次对决:“你要是早点意识到自己是个疯子,说不定能杀了我。再见了,另一个埃里克。”
这句话说完,机关准备就绪。他扣着梅格双腕,拖着她,强行走到后面一块略微凸起瓷砖上。只听“咔嗒”一声,白雾从四面八方喷涌而来,吞没了男人视野,两人在雾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