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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气(第2页)

她的母亲对桑有安应是早就放下了,不能释怀的,是曾经有过却又骤然失去的富贵和体面。

董氏脸色一白,倏地一下站起,抖着唇:“你又如何能懂,一夕之间,你的祖父母你的舅舅姨母,死的死,病的病,流放的流放,那时你的母亲我才过完十岁生辰,那些官差闯进来,要把我抓走,我母亲把仅剩的一点家当全都拿出来,才换来我的一丝生机,不然现在哪来的你,你的母亲怕是还在教坊里给官老爷唱曲,供人取乐,亦或者早就身殒在破草屋里。”

若不是吃过非人的苦,谁不想做个承欢父母膝下,天真烂漫万事不愁的好姑娘。

董氏也想,可他们给过她机会吗。

“你父亲又何尝不是,亏得他争气,在外挣下属于自己的产业,不然一个次子,无官身又没多少私产,也就比庶子强点,这个家里,又哪来他说话的份儿,他没地位,我们娘俩就更没,谁又把我们放在眼里。”

董氏红了眼圈,眨眨眼,仰头,逼退眼角那点湿意。

桑柔沉默下来,良久,低低道:“是女儿心窄,想岔了。”

“不,你不是心窄,你是七巧玲珑心,思虑过度,反倒把自己困住了。”

说罢,董氏转过身:“我这就同你父亲讲去,他晋世子要怎么想,是他的事,我们不稀罕,还有那个劳什子贵妃,我们也不做,就不信他还能从江中调兵打压我们不成。”

桑柔看着董氏轻颤的背影越走越远,越走越急,身子仿佛脱力般许久未动,也未再有只言片语。

直到青芷端着汤药进屋。

桑柔有了些力气,坐起把药喝了。

青芷给她递来蜜饯,她摇头,咂咂舌,待嘴里的苦味渐渐退去,她才问道:“宝成县主可有捎话来?”

青芷回:“明柳送了东西来,夫人收了,回了谢礼,没叫人进。”

往常,董氏极其待见宝成县主,巴不得她多来府里走动,可这回,出了这么档子闹心的事,董氏就没多少心情了。

宝成县主送来的补品,董氏叫人搁到橱柜里,不打算给桑柔用。

因着前世对宝成的愧疚,桑柔虽然也恼好友的自作主张,但要责怪也谈不上,毕竟,她重生这一遭太过离奇,说出来怕没人信,反倒以为她脑子有问题,或者中邪了,说了,也只是多生事端。

宝成手里那封信,她必然得要回来,不然留在那里,就是她少女怀春,对晋擎有意的证据,一辈子也甩脱不了。

正好,就借这个契机。

“你把笔墨拿来,我写封信,你叫个可靠的人送到县主那里,务必看着她亲自收下。”

是夜,淮河上画舫星罗密布,长龙一样的小船,波光灯影中,影影绰绰,将河面照得宛如九天上的银河。

丝竹弦乐,笙歌音袅袅,好不热闹。

靠西岸的口子上,停了一座异常精美华丽的画舫,重楼叠翠,描金泛波,且岸边立着不少手持兵器的府兵,这些府兵分为好几家,来自各大州府,着的兵服也不一样,几队人马各自守备,互不寒暄,大有对峙之势。

不止桑有安,另外几大州的刺史也来了,还有各地总兵,都是江南排得上号的人物,算是迟来的接风宴,专程款待晋擎。

谌文倾身,将主子案上的杯盏斟了个半满。

晋擎握盏,起身,郎朗道:“在座各位皆比吾年长,吾自饮三杯,敬诸位。”

众人纷纷举杯:“世子客气了。”

晋擎一饮而尽,手腕一转,杯底已空。

“今夜只为畅饮,不别苗头,也不争锋,请诸公吃好喝好。”

寥寥数语,分明是客,却更有主家的派头。

“既然世子这样说了,那我就不拘着了,有个疑惑还想请世子解答,”余杭刺史魏延平清咳一声,在晋擎似笑非笑又分外专注的凝视下,梗脖子道,“听闻晋家已在江中屯兵五十万,远超地方州府应有的规制,敢问世子,晋家这般,意欲何为?”

话落,四下静寂。

众人把酒抿着,默不作声,却是各有心思。

桑有安身为这场筵席的组织者,轻咳了一声,将视线一转,落到最末位的弟弟头上。

“二弟,这菜怎地还没上全,你还不快去催催。”

桑有为没有官身,硬被兄长叫来帮着应酬,又插不进话,闷声饮了不少酒,正是上头的时候,突然被点名,猛地一抬头,望向上座丰逸俊秀的年轻男子,一股气血蹭地直冲到脑袋顶。

“世子,我们小门小户,实在配不上,管你们晋家多少兵,我女儿是不嫁的,贵妃也不稀罕做,世子还是另寻他人吧。”

话一出,席上更是鸦雀无声。

有人惊得杯盏掉落,咣咣几下,溅了一地的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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