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片刻方觉失态,忙又向谢昶躬身笑道:“如此说来,的确是巧了。”
其实他哪还记得十几年前婚宴上的小人物,西城胡同已经是他做九品吏目时住的陋宅,之后升了正六品经历立刻迁居,袁辉不知他为何故意提起此事,对方甚至对他十几年前的居所都一清二楚,像冰山露出的一角,根本不知他还掌握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袁辉不禁敛下笑意,暗暗收紧了手掌,眉眼间掠过几许深思。
谢昶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云淡风轻地叹了口气:“斯人已逝,袁将军三年未曾续娶,也算长情之人。”
话音刚落,对面两人的面色几乎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
谢昶余光瞥见袁辉右手停在腰侧,攥紧了拳头,手背青筋隐现。
这是武将拔刀的惯常动作,只不过武官入宫需卸甲去剑,袁辉没有配剑,但下意识出手的动作骗不了人。
再观冯永,从他方才那句“斯人已逝”甫一落下,素来言笑晏晏风雨不动的人,唇角几乎是立刻僵在原地,瞳孔转向袁辉,后者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正巧这时御前伺候的小顺子出来,“谢阁老与袁将军请吧。”
谢昶点到即止,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接下来的寒衣节商议,冯永站在晏明帝身边魂不守舍,袁辉在回禀皇城布防时也同样心不在焉。
养心殿商议完,谢昶回文渊阁,宿郦则在暗中留意袁辉与冯永二人的一举一动。
袁辉果然未曾离宫,而是偷偷摸摸躲进冯永轮值的他坦内,冯永回来休息,推门进去,很快脸色一凛,转头朝外四下张望,见无人才回身进了屋。
很快里头传来低声的对峙。
“袁将军使瞒得咱家好苦啊!咱家还记得端午当日,您还带了粽子给咱家,说是璧月亲手所做?方才谢阁老的话,袁将军又作何解释!”
“大监莫急,您听我解释!我绝非故意瞒着大监,只是璧月与大监多年来情谊深厚,璧月因病故去,我实在是怕大监心中伤怀,这才没在您跟前提起……”
“呵,咱家若是没有记错,袁将军当日为了这指挥使之位,可是顶着璧月的名头求着咱家从中斡旋,当时您可没提璧月已经走了啊!”
“我当然记得大监的提携,没有大监,何来袁辉今日!璧月心中也是感激您的,她临终之时,还嘱咐我与您内外相互扶持……眼下最要紧的一桩,上回您提醒我,谢阁老正在重查当年之事,只可惜我派去的死士没能要了他性命,今日他故意上来与我叙话,恐怕已经知晓了什么……你我同在一根绳上,您可要想想办法啊!”
……
宿郦藏在他坦外听得一清二楚,回去之后将这些话一五一十地回禀。
谢昶听完嗤笑一声:“原来这袁辉的指挥使之位是这么得来的。”
宿郦叹声道:“只可惜当年的京卫司指挥使已经死无对证,不过猜也能猜到,这袁辉在兵器行一案中必然立下大功,否则也不会在先帝登基之后升为六品。”
谢昶眸光冷鸷,指节叩击着案面,“袁辉骗了冯永,冯永又何尝不是将他当成一把在外杀人的刀?袁辉既然敢刺杀我,那就说明当年萧家一案一旦揪出幕后之人,他自知必死无疑,何况我手里头有他手下死士的供状,刺杀朝廷命官本就是死罪,不怕治不了他。至于当年之事,让冯永开口才是关键。”
宿郦道:“冯大监从不显山露水,却能在党派相争与群王并起之中安然无恙地历经三朝,如今高枕无忧地坐上乾清宫总管的位置,可见是有些手段的,大人打算如何应付?”
谢昶唇角一勾,“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没法立于不败之地了。”
思忖片刻,他忽然目光一冷:“夫人回去了?”
宿郦回道:“凌砚说护送夫人去城中新装的铺子。”
谢昶声口已经冷下来:“这段时日,让夫人留在府中,轻易不要外出,加强澄音堂的布防,切莫给人可乘之机。”
宿郦赶忙俯身应下。
阿朝才在外逛了一会,就被凌砚护送回了府。
晚间谢昶回来,阿朝担忧地看着他:“可是外头危险,有人要对我不利?”
谢昶只攥了攥她的手:“别怕,我会尽快解决。”
“我明白,你自己在外也要一切小心。”
阿朝经历过花神庙和七夕的刺杀,自然知晓其中凶险,何况她与哥哥共感,一身两命,她又岂会在此时乱跑。
躺在床上,谢昶沉默地闭着眼睛,阿朝知道他在想事情,不会在此时打扰,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才轻手轻脚地转身背对他,打算好好睡一觉,身后猝不及防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
“我是不是说过,今夜要好好伺候你?”
阿朝虎躯一震:“没……没有吧,我不记得了。”
话音才落,便听到被褥窸窣的摩擦声,随即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她被男人坚实有力的手臂禁锢,几乎动弹不得,只听到他怦然有力的心跳。
男人的嘴唇贴着耳廓,滚烫的气息钻进耳朵,“你才多大年纪,就有这么大的忘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说话时尾音也是微微上扬的,带着沉沉的欲念,阿朝瞬间就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