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想伪装,能把一个怯懦自卑五岁小孩演得出神入化。
燕兰渝满意地笑了,弯下身,说话如毒蛇吐信:“本宫幼时曾听过一句诗,叫贫贱人弃焉,富贵骄人耳,你小名就叫贱人吧,怎么样?”小名就叫贱人吧,怎么样?
“噗嗤”她背后一干宫女太监笑出了声,乌泱泱站在一起,视线嘲弄、审视、戏谑,跟炬火一样烧灼在楼观雪身上,仿佛要把这个小殿下剥皮拆骨、骄傲踩碎脚底才算快乐。
夏青想打人,但他知道燕兰渝不是他能动,他激怒她、那么所有报复会回到楼观雪身上。
夏青顿时又急又担忧地看向楼观雪。
此时这个院子里,所有人都在看楼观雪。
他们满怀恶意,等着看他脸上露出屈辱、愤恨表情,或者看他赤红双眼狼狈不堪。
只是没有。
楼观雪沉默一会儿,随后一点一点笑了起来,他小时候生精致可爱,笑起来时就又甜又乖。甜得让人心颤。他抬起头,睫毛颤得像蛛网挣扎蝴蝶,眼中满是不谙尘世天真:“贱人吗,真好听,谢谢娘娘。”声音也懵懂纯粹,仿佛真是很喜欢这个小名。
燕兰渝没得到想要反应,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抱着她兔子转身走了。
一群宫人也是觉得没意思。
夏青握紧了拳头,等燕兰渝走出冷宫门后,才去跟楼观雪说:“你别理她。”
楼观雪冷若冰霜道:“我没打算理她。”
夏青盯着小孩雪白脸,想了想干巴巴说:“哦,可是我还是想安慰你,别难过,你长大后会很厉害。”
楼观雪微笑,不是刚才那种装出甜,是符合他性子冰冷讥讽。
他问:“你知道你出现,让我最开心一件事是什么吗。”
夏青想了想,慢吞吞道:“大概是我出现让知道你居然真活到了长大吧。”夏青又道:“你跟我一次又一次对话,是不是也是一次又一次确定自己未来真活了下去?”
楼观雪不说话了,漆黑眼眸深冷看着他,很久之后转身去干活,留下一句嘀咕:“还不算太蠢。”
夏青倒也没生气,说:“楼观雪,我现在已经能猜出你心魔会是什么了。”
楼观雪用伤至骨头手去拉粗糙绳子提桶。
夏青扯了下他衣服,说:“我来吧,我力气比你大点。”
楼观雪也不推辞,安安静静站到了一边,出声问:“我心魔会是什么?”
夏青短手拽着绳提桶,头也不回道:“会是你自己。”
楼观雪嗤笑。
夏青回头看了楼观雪一眼,浅褐色眼眸仿佛山海注视。
楼观雪愣住,不自在说:“别用那么呆目光看我。”
夏青提完三桶水:“哦。”
夏青无比确定,楼观雪心魔只会是他自己,不会是任何人。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个心魔什么时候出现,又为什么会出现。
然后障内天地很快给了他答案。
燕兰渝又来了,在一个火光冲天夜晚。
她把怀里兔子喂了雪狼,然后带着雪狼到了冷宫外。
“有人在吗?”她少女时期,声音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