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宿月要硬闯,不是闯不进去,但要是引得所有人都把矛头转向他们,恐怕也很难完成他们要做的事情。宿月只得暂时后退。同时他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现在还有穿着祭祀长袍的人在往里面进,哨兵没有拦他们,看起来他们都是这场祭祀的“相关人员”。宿月留神细看,那祭祀长袍上面是垂得很低的兜帽,下摆长到拖地,还有围兜挡着脸,就算脸贴着脸不是很熟的人也认不出对方是谁。他立刻知道怎么办了。几分钟后,镇子外面的大树后头,横七竖八躺着三个被宿月打晕了的黑衣人,苍咫面无表情地剥一个人的长袍,宿月神情淡定地剥另一件,龙族少年站在他们俩中间,眼睛都吃惊得瞪大了,手足无措地左顾右盼。“快点穿。”宿月指了指昏倒在地的神龙之谷(25)宿月往前走时,能清楚地感觉到哨兵的目光像钉子似的钉在他背后,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看出两个大洞。不过这么高压的场面还不足以对宿月上神造成真正意义上的压力,他带着龙族少年,淡定地继续往前走。不太确定该去哪儿,那就跟着人流走。雨越来越大了,烟雾般落在地面上,水坑像镜子一样映出波纹。所有穿着长袍参与祭祀的人员都在往天柱那边靠,路上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脚步稍微慢一点或者往旁边看一眼。他们就像是受到天柱中心的磁极吸引的铁钉,潮水一样的往那个方向涌过去。宿月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但是他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公爵,公爵的打扮和这些人不太一样,他戴着顶很显眼的帽子,衣服上也多些纹饰,简单来说就是比别人高一等的感觉。公爵的目光时刻都在人群中转,应该是在维持秩序。这就不太好了。因为公爵本来就对宿月很防备,如果被他看见宿月的脸,宿月肯定会立刻被赶出去。更关键的是这些参与祭祀的人就像没有大脑一样,很麻木地往前走。这么一来,如果宿月停下来等苍咫或者回头和苍咫说话,立刻就会被发现不对劲,所以他只能跟这些人一样,继续往前走。头顶乌云沉得几乎要压下来,闷雷滚滚几乎就在耳边,风疯狂地吹着,宿月不得不拉着点兜帽,免得它被吹掉了。他和龙族少年肩并肩走,能感觉到少年浑身都紧绷着,他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胳膊,帮助对方放松下来。同时,宿月在飞快地思考要怎么办。混是混进来了,但显然公爵很警惕,这里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在他的监视之内,宿月要想让龙族少年弄出什么动静,在吸引到盘旋在高空之上的龙神注意力之前,公爵还有他的哨兵们都会先被引过来。更不要提这么厚的云,这么大的风雨,都足以遮蔽龙族的视线,而且,龙神真的认识他受到诅咒的孩子吗?也许根本就认不出,否则为什么会一直盘旋在镇子上空,却没有下来救过自己的族人。那现在只能先跟着祭祀的人来。中途见机行事。如果是在现实里这样做可能直到最后祭祀完成,宿月都找不到机会,但这里是游戏,游戏一定有通关的关窍,如果不在这个剧情点,那就会在下个剧情点里。宿月正是因为了解这个逻辑,才继续在祭祀场地里呆了下去。他们跟着人流,离天柱越来越近。距离近了,才真正感受到天柱的规模,它大约有几十米高,像一座通天的铁塔镇守在雨夜里,站在下面仰望,要把脖子都抬得疼了才能看到顶端。天柱通体漆黑,看不出材料是石头还是玄铁,自下而上逐渐变细,如同一座宝塔,宝塔上端仿佛穿进了云层,紫色游龙般的闪电绕着塔盘旋,电光四溅。巨大的黑影宛如来自上古洪荒的巨兽,让人大气都不敢出。天柱之下,宿月他们的前方,是一个大坑。这个坑应该是新挖出来的,堆积在坑边的泥土底下还结着块,坑中心是巨大的石板,有几个穿着黑袍的人正在石板那边拿着种黑色的细爪工具,努力把那些厚重的石板起出来。这些石板有的长满青苔,有的却明显是新近放进来的,可能就是昨天苍咫他们在公爵要求下来放的,转眼又要挖出来。只有那几个黑袍人在工作,其他穿着和宿月他们同样制式长袍的人都在坑边上看着。看起来宿月他们应该比黑袍人等级高一点,黑袍人负责打扫工作,他们则负责后续。雨越下越大,还好这长袍也是防水的面料,才让等在坑边的人不至于被浇得太过狼狈。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几个黑袍人总算用手里的工具固定住大石板的边角,一齐发力,“哈”的一声,把掩盖着法术的巨大青石板抬了起来!石板离地的瞬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熏天的恶臭还是让宿月一阵反胃。之前苍咫说过,石板下方有很厚的油脂,这应该是某种以尸体为媒介的恶咒,但即使宿月有了这样的预期,扑面而来的恶臭还是差点熏了他一个跟头,石板底下的尸油不知道发酵了多久,再加上潮湿闷热的下雨天,整个山谷形成一个巨大的蒸笼,那味道不管谁来都顶不住,就连旁边其他参与祭祀的人都快受不了了。宿月还是要形象的,挥手招了一道神力,封住自己口鼻,他看了看旁边龙族少年脸都被熏红了,干脆给对方也招了一道。宿月又往下面看了看,还好,虽然从味道就知道这个术法绝对邪恶至极,但视野范围内没有什么不好看的东西,吓人的东西都已经化成油了,这个坑底看起来就是黑突突一块有点凹凸不平甚至还有点肥沃的泥地。正在宿月思考着这是要干什么时,龙族少年突然脸色变了变,小心地拽拽宿月的衣袖,示意他往旁边看。宿月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才注意到他们这群祭祀的人围在坑边上,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一条围着坑的长队,现在,离他们挺远的地方,应该是这支队伍的“龙头”位置,那个参与祭祀的人突然开始跳舞。跳了一段稀奇古怪的舞蹈之后,这人居然飞快地脱掉了自己全部衣服。随后,他就保持着光溜溜的模样,“砰”地一声,向坑里跳了下去!他的人就像一个实心罐子,跳下去就沉进了坑里,宿月这时候意识到这堆黑泥恐怕不是简单的尸油,它有点像沼泽,这个祭祀的人跳下去,也就冒了两个泡泡,“咕”的一下子就不见了。紧接着,他后面的那个人往前一步,站到他刚才的位置,也开始跳舞。跳着跳着舞这人也脱掉了自己全部的衣服,然后“砰”的一声,跳进了池子里。宿月:“……”操。亏他刚才还觉得他们穿这种袍子的比那些负责打扫的黑袍人高级一点,别人需要打扫他们只用在边上看,现在看来他的想法完全错误。别人是负责打扫的工作人员,打扫完了就要把他们这堆耗材扔进去了。……其他参与祭祀的人对于这个进展都没任何表示,他们甚至连回头和左顾右盼的都没有,应该是在走进来时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多多少少,这个游戏里的“人”都有点儿不那么正常,问题是宿月可不能跟着跳进去,要是跳进去了看这架势多半他就真没了,隐藏任务也没办法再做。怪不得哨兵的监察并不严密,宿月甚至怀疑,公爵并非没有发现他,而是优哉游哉地躲在暗处,等着看他笑话。是跳下去送死呢,还是拼着暴露身份逃离殉葬坑?不管哪一种,宿月好像都要出问题。现在的境况真是窘迫得很,不但马上要变成跳进坑里的殉葬品了,还完全没想明白要怎么吸引云层之上龙神的注意力。……说实在的,宿月连龙神此刻到底在不在天上都不知道。雨越下越大,祭祀的队伍迅速变短,面前的黑泥,现在很明显可以确认它们不是所谓的尸油,而是某种更加邪异的东西。不论是用来殉葬的尸体还是活人,它都照吞不误,连骨头都不吐,吐几个泡泡已经算是很给面子。宿月也不知道等下它要是吞自己会不会多吐几个泡泡出来。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脱光了衣服跳下去的。但现在还真不知道如果不跳下去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