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天说主神没有心,没有感情。”苍咫忽然说,“我想跟你说,我觉得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感情。”宿月没想到苍咫会忽然提起来,毫无预兆地踏进他们都默契不谈因为知道谈了就会爆炸的领域。而且他更没想到苍咫会这么说,所以怔住了。这也就给了苍咫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但我又觉得你说得对。”苍咫说,“因为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一些变化,我的情绪好像在变得充沛,这些年来,我慢慢能感觉到越来越多以前我没什么感觉的东西。”“比如你曾经跟我说,春天的风吹着桃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很美好也很惬意,以前我确实没办法理解,我只知道你说这话时笑起来的样子让我开心,但今年春天我去到人间,看到山溪边的桃花落下,我看着竟然也感觉到你说的那种悠然惬意,可随后又想到你应该是不愿意再见到我,那种心情也跟着消散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没有感情的我’不对劲,还是‘慢慢获得感情的我’不对劲,也许身为主神就是这样,也许有其他原因。但我一直在回想以前,应该有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我知道我很多次让你失望伤心,我向你道歉,可我想说的是,我绝对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以前确实很少,少到没办法让你感受,只能让我自己体会。”“所以呢?”宿月问。“所以,如果我所有的感情只有1分,我对你就是1分,如果我的感情有100分,我对你就有100分。”苍咫说:“你离开我是对的,但是我一直都喜欢你,这也是真的。”“闭嘴。”宿月咬牙。“对不起。”苍咫说,“我知道说这些挺苍白的,我……”他的话戛然而止。宿月回过身,一下扑到了苍咫怀里。苍咫刚凭着本能抱住他,宿月已经吻了上来。那些话也许挺苍白的,但加上苍咫的一次次接近,狗皮膏药似的黏在身边,记得宿月的口味,还有毫不犹豫给宿月挡刀……纷至沓来的记忆,让话语变得鲜活。怨当然还是怨的,凭什么你就只能给这么多。但喜欢应该也是喜欢的,毕竟他已经把能给的都给了。宿月狠狠地咬了苍咫一口,他自己都知道劲儿有点大,因为舌尖很敏锐地尝到血腥味。苍咫在那瞬间也因为疼痛而僵硬了一瞬,但他被咬也自认活该。在巷子里接吻,宿月手指紧扣着苍咫后背。他用了很大力气,像在宣泄某种情绪。他一直觉得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碰不到苍咫的心,因为苍咫没有心,原来早在很久以前他求之不得的东西就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他心里除了悸动之外还有种发狠般的情绪,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知道,怨他为什么不早点让自己知道。月色如水,苍咫看着宿月因为亲吻而泛红的薄唇,手指在他嘴角不轻不重地拂了一把,“我们继续吧。”宿月没有回答,他抬眸看着苍咫,眼里带着水一样迷离的光,在低头时很轻地勾了勾嘴角。主神大人很少会表现得这么急切,但毕竟对方是宿月。他的搭档,他的惊鸿一瞥,还有旷日持久的,或许是牵系着他仅有的感情不消散的心动。空旷的野地里草长得很高,远处是湖,碧波万顷的湖,在明朗的月色下澄明如同镜子,湖心飘着一叶小舟,这几乎是人力不可能到达的位置。现在没有别的借口了,这种事不能再推锅给“解毒”,乌篷船里点着蜡烛,把皮肤映照成温暖的颜色。宿月侧眼望着这张他很熟悉的锦榻,以前他们是对坐在这里喝酒,现在却是他自己躺在上面。苍咫拿过来一个枕头,“你垫在腰下面吧。”“?”宿月耳朵有点红,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这样软一点可能你会舒服。”苍咫的目光往宿月腰窝那里看了一眼,“我记得上次这里都硌出红印了。”宿月耳朵上的红唰地蔓延到脸颊,他狠狠夺过苍咫手里的枕头,“嘭”地砸在苍咫脸上。幕间(3)人间的湖上,小舟在湖心摇晃。明明风平浪静,月儿低垂,星辰闪烁,小舟却仿佛在海浪中颠簸。与湖上的宁静不同的是那座铁壁般的山峰。棋盘平放在山顶的高处,黑白两色的棋子现在形成非常明显的势力分野,以白皇后、白国王和白骑士为代表的白棋将黑棋吞的几乎分毫不剩,棋子脚下,乌诺棋般的棋盘格上,白色也占据了绝大部分位置,留给黑色的只剩下一点点。白皇后往黑色棋盘格的位置走动,白国王和白骑士也跟随着白皇后行动。骑士和皇后在邻近的格子上挨着彼此。随着白色棋子逐渐扩张,黑色棋盘格的范围如同被晕染的水墨画,晃动着逐渐缩小。轰!巨响中一只巨手穿破云层,那只手与铁壁般的山岩看起来是同样的质感,从动作都能感觉得出,手的主人格外愤怒。巨手像钟摆似的,缓缓晃动了两下,似乎想要把场面上的白棋都打碎。但最后它没这么做,也可能是没办法这么做,只得缩回浓密的云层中。就在云雾渐渐聚合,场面看起来就要风平浪静时,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巨手从云层中霍然伸出,这一次手握成拳,靠近棋盘时,手掌才猛地张开。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几十枚棋子从巨手中倾泻而出,那些棋子有黑有白,但基本上都是“士兵”,只有一枚黑色棋子是“骑士”,这些棋子一落到棋盘格上,棋盘格就泛起云雾般的变幻。黑色与白色在交界处纠缠,时而黑色吞噬白色一点,时而白色吞噬黑色一点。棋盘角落里,白皇后好像听到棋子的异动,微微回头,仔细看,会发现白皇后的脸雕刻得清冷出尘,有种不辨性别的美丽。蜡烛摇动,外面好像吹起了风,风略微掀动船篷上的帘子,把星辉洒进船舱。明明知道是在湖中心,不可能有任何人看见,突如其来的风吹上光裸的足踝,还是让宿月略微瑟缩,但很快他心里短暂的局促就被苍咫的轻吻抚平。“没有其他人。”苍咫低声说,“放心。”神力铺张成结界,遍布在湖上各个角落,不需要用到苍咫多大力气,但足以让宿月安心。这里只有我们。宿月咬着嘴唇,偏了下头,像是因为气恼,脸庞带着薄红:“我什么时候担心有其他人了,你少乱揣测。”苍咫“嗯”了一声,又亲了亲宿月的脖子,卫衣脖子那里有条细绳系成的结,苍咫叼住绳结一头,轻轻一扯就扯开了,又凑过去,用鼻尖碰了碰宿月锁骨下方的小痣,又用嘴唇碰了碰。宿月“嘶”地吸了口气,声音有点颤:“你是狗吗。”苍咫没答话,利落地把宿月的衣服下摆推上去。他们出现在人间,每次都穿着不同的衣服,但这艘小舟里的装潢永远是一样的。锦榻上有花纹素雅漂亮的被子,还有枕头,喝醉了可以就地一躺,所以苍咫看过不少次宿月盖着这条被子的模样。现在他又看到了,就很熟悉。不同的是以前的宿月是和衣而眠,现在……被褥七零八落,要遮不遮,锦缎被面下时不时露出几寸玉一样的皮肤,因为苍咫的触碰而亲吻泛起微微的颤栗,泛着红。熟悉的小船舱内,红烛摇曳,熏香弥漫,氤氲着从前未有过的旖旎颜色。他们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神明好像有用不完的体力,可以一次又一次攀上云端,宿月皮肤因为出汗沁出薄薄的一层水光,反倒显得他容貌更清透,苍咫瞳孔中倒映着蜡烛的火苗,显得瞳色浅浅的却很亮,眼睛一刻也没从宿月身上移开过。他亲了亲宿月的耳朵,嘴唇掠过那枚耳钉,包住柔软的耳垂,宿月搂着他后背的手骤然一紧,指甲在结实的脊背上划出几道红印。苍咫轻轻叹了口气。“我很想你。”他低声说。宿月一言不发,跟没听见闷了半晌,突地随着苍咫的动作,抬头狠狠咬了苍咫肩膀一口。他别管抓苍咫还是咬苍咫都完全不留情面,苍咫肩上立刻留下一排带着淤血的牙印。宿月咬完了又看着苍咫,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又很亮,像只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又刚刚找到家,生气又粘人的委屈小猫。苍咫捏着他后颈,有点粗暴的力气,用力吻上去。激情平复时,宿月撑着疲惫的身体看了眼船舱,不出所料,这条他精心布置的小船已经被折腾得乱七八糟。被子早就没在锦榻上,当然是因为这东西太碍事,可被子又被随意地铺在了喝酒的小茶几上,当然是因为铺在这里方便办事。宿月往边上靠了靠,靠进苍咫怀里,随即被苍咫搂住。一切都安静下来,小舟外面的风声、湖水的摇晃和潮声都变得分外清楚。“那我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宁静的气氛中苍咫问。宿月想了想,“没有。”“啊……”苍咫一愣。“我现在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相信,虽然你说的做的确实都很动人,但是你也应该明白,我们之间以前发生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忘掉。”宿月说。宿月已经在尽量说的轻松,甚至是半开玩笑的语气,这样气氛不会变糟糕,但他不确定此时此刻的苍咫感情究竟有多少。就算是都能给他,就能让他感觉到“被爱”吗?他们两个的关系经不起第二次折腾。“我明白。”苍咫搂着宿月的手紧了紧,“那……试用期,可以吗?”“试用期?”这次换成宿月迷茫了。“我们相处试试。”苍咫说,“约定一个期限,如果到时间你觉得我表现得还可以,我们就和好,如果你觉得不行,随时可以把我开掉,当然了,你要是想提前让我转正也没问题。”宿月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说法不算很新奇,但是从苍咫嘴里说出来就很神。苍咫追问:“可以吗?”宿月半推半就地“嗯”了一声,于是就有个试用期男友了,嗯完他还是好奇,没忍住问:“这概念你从哪儿知道的?”苍咫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跟你的神造助手学的。”宿月:???神造助手的本质是外皮和内核,最初的那个“神造助手”在宿月进入两个游戏的间歇会自己去休整,后来苍咫掉马以后干脆也不装了,主动提出帮他维护神造助手,神造助手维护起来还挺费心力,宿月也就答应了。交给苍咫的是神造助手的内核,剥离了其中属于苍咫的那一缕神识,等于是单纯的电脑主机,因为相对更智能些,所以也具备问答、学习、自我迭代等能力,而且有所谓的“个性化定制”。换句话说宿月那个神造助手内核还记录着能够哄宿月开心的做法和调情办法等等……宿月:“……”宿月倒是有预料苍咫会读他的神造助手内核,因为内核记录了和宿月一同进入不同游戏时的经历,看苍咫几次游戏中飞快的进步也知道他肯定补了不少课。但宿月没想到,苍咫连个性化那部分都读了。怎么会有神闲的看这种东西啊!回到神域,按理来说该去典籍院找神师,但戚无咎已经先跑到监事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