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咱们锦玉生得这样好,也不比宫里那些个贵人逊色,今日教旁人见了,定然会对你过目不忘。”
君锦玉瞧上去尤为开怀,她双眼弯如皎月,瞳仁闪动着明亮绚丽的光晕:“母妃惯会打趣玉儿。”
她语气微顿,弯开的眉眼略有收敛,偏过头盯着谢嫣,嘴角上翘,眼底却没有多少温情笑意:“嫣姐姐才是京中难得一见的姝色,玉儿蒲柳之姿,实在不敢在嫣姐姐面前大放厥词。”
这口气听着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意味,于氏蹙眉正欲开口责备她平白无故喜欢多想,谢嫣忽而启唇淡淡接话:“妹妹天生丽质,委实无须妄自菲薄。今日你乃红花,我不过是一片衬托红花的绿叶,又岂敢喧宾夺主。”
君锦玉瞳孔猛得一缩,她并未忘记今次随于氏赴宴的前因。
于氏舍不得亲生女儿吃苦,生怕她碍了常嫣嫣的道,铁了心要逼她这个养了十几年的娇姑娘嫁出去。
她这一嫁,非但给常嫣嫣腾出了一大块地方,甚至她的东西,也会一夜之间全部易主。
君锦玉望着眼前这张令她厌恶入骨的面皮,恨不得动手撕烂常嫣嫣始终平和的神情。
手指被她自己掐得生疼,君锦玉咬牙切齿地想,过了今日的赏菊会,究竟是谁先被赶出王府,常嫣嫣你且睁大眼睛好好瞧一瞧!
她心思藏得深,于氏坐在她身侧自然看不出她神情之中掺杂的异色。
于氏一手揽过谢嫣,不甚赞同轻轻点了点君锦玉的鼻尖:“都是一家人,闲来无事比什么高低?我们王府里的姑娘姿容皆是一等一的出挑,何须如此看低自己。”
君锦玉勉强扯起一丝笑,又好言好语哄了于氏几句,终于令她不再指责。
沿途路过各处景致,君锦玉早已对这些陈设风景司空见惯。于氏惦记谢嫣以往一直身在定州,至今无缘得见京中盛景,便特意揭开帘子一角,挨个与她介绍细说。
于氏不知不觉就说了一路,马车行至丞相府时,阳光恰好遍洒府门前的影壁。
汉白玉影壁上的浮雕纹路折出影影绰绰的阴影,上头沾着几片枫叶,远远看去,就像是题写在影壁上的行书,高雅又不失趣意。
丞相府朱色府门大开,宽阔甬道前俱是一片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
谢嫣天色未亮就被春芷从床榻里挖起来,本以为她们一行算是来的最早,不想她还是低估了赏菊会在这些京中权贵心中的地位。
台阶前松松散散停了十几辆马车,有的紧紧挨在一处,有的却远远停在角落里,里里外外被侍从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时有容颜姣好、衣饰华贵的女眷在侍女婆子的搀扶中走下马车。
绣着花鸟鱼虫的裙角迤逦擦过洁净砖石,女眷款款而行,发间朱钗轻轻在耳旁摇曳,粉面含春的模样,别有一番韵味。
丞相府里做下人打扮的小厮,纷纷上前恭迎诸位前来赴宴。
谢嫣她们乘坐的这辆马车候在队伍末尾,前头还有两辆挡着去路。
于氏却并没有急于下车,素腕一抬,隔了窗轩指着不远处那一个个跨入丞相府的女眷,挨个与她说明身份。
“前面那辆宝蓝色的,是光禄寺卿的家眷,光禄寺卿与你哥哥交情颇好,他家府里的姑娘同锦玉也能说上几句话,一会儿你们若是得空,尽管去玩。
还有那边几辆,都是些武将家的姑娘,与锦亲王府素来没有什么交情,你也不必费心理会她们……”
谢嫣耐心记下京中世家之间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记不住的干脆全部交给系统拿去处理。
系统“啧啧”了两声,飞速地将讯息转成图文形式存档,有些感慨道:“一入侯门深似海,古人诚不我欺。兄弟阋墙、父子相残……这都什么事……”
谢嫣先前就看出于氏对这些京中琐事极为了解,譬如哪家的庶女算计嫡女,哪家的老爷子养的外室被主母发卖,或者哪家的公子极得隆宠……
起初谢嫣并不能体会,然而琢磨几回倒也终于了然。
君恪工于心术,八王爷又是个执着于掌握一切的自负之人,京中各处皆有他们的眼线。
谁家后宅出了岔子,君恪自然比旁人通透得多。
妇人大都喜欢听这些市井传闻,君恪为了哄于氏开怀,说些琐事逗她开心也是人之常情。
待前头几位被下人引入府中,于氏便由侍女扶着下了马车。
谢嫣这回附身的宿体,比之前所有的都要来得利索。
大约因为宿体并非娇养长大,打小就自食其力,多年奔波劳累下来,身子骨比寻常男子都要来得结实。
比如君锦玉连下个马车也要侍女小心翼翼搀着,谢嫣两手撑住车辕轻松一跃,便稳稳当当落于平地。
君锦玉瞪着水灵灵的眸子,眸中是满满的嫌弃与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