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感有趣,嘴角弧度不自觉就变得越发明显,谢嫣担心若是不克制些,下一刻她难保会忍不住捧腹大笑,只能咬着唇强忍涌上喉咙的笑意。
她憋笑憋得胸闷,眼底不多时就蓄起一层雾蒙蒙的水光。
再是几句场面上再常见不过的客套话,捱过这无趣的一刻钟,容太后着人去御膳房传膳。
今日的主角是八王爷君霖,自然不乏敬酒之人。
高延大抵是心中不快活,火气撒不出来就只能借酒消愁。
他先是敬了君霖数杯,只不过君霖心思缜密看破他的打算,三杯下肚后,就不愿再与他多喝,轻轻松松寻了个借口将高延搪塞了过去。
他被君霖推拒后,脸色更是难看非常。谢嫣目睹高延连连将六品以下的文臣们都挨个喝了个遍,尤其是一个独自一人入宫赴宴的青年人,堪堪一杯酒下肚,就趴在案几上,神志不清地挥舞着双手,半天都睁不开眼。
谢嫣咽下一片蘸了酱料的牛肉,冷不丁听闻有人慢声慢语地唤她:“殿中哪位是锦亲王府的姑娘?不妨出来让哀家瞧一瞧。”
饶是容太后的声音并不清亮,一些听见她陡然出声的臣子女眷,心弦一颤,不由自主纷纷停下手中动作。
其余的人也十分识相地搁下酒杯,安安静静坐回了位置上。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原先还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的大殿,便迅速归于一片死寂。
君恪端着往口中灌酒的手丝毫未停,他浅浅抿了一口薄酒,早先尚且口口声声警告过她,今番绝不可做些有损王府颜面之事,可到了紧要关头,却没有半点起身替谢嫣解围的意思。
谢嫣暗骂这君恪的脑子应该是灌了水,自打踏入翠微宫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个人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若是被容太后捉住错处狠狠羞辱责罚,而他身为兄长,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行事乖戾、又毫不知晓变通的蠢货,就算辅佐君霖成了帝王,不懂得明哲保身、急流勇退的道理,也必定不会落到什么好的下场。
谢嫣心中迅速略过容太后可能会为难她的几十种可能,神态间却始终不显半点异色。
她迈着碎步又稳又快地走至丹陛下,以额触地,恭恭敬敬再三叩首,朗声道:“臣女拜见太后。”
容太后拨弄着戒指,笑眯眯道:“你可是锦亲王府那位新回来的姑娘?”
就是用脚趾头想一想,容太后待她这般客气,也定然事出有因。容倾与君恪乃是朝堂上分庭抗礼的死敌,而容太后身为容倾的姐姐,厌恶她还来不及,又怎会如此真心相待。
谢嫣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一个不仔细便令自己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容太后慢悠悠道:“初回京城,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回娘娘的话,母妃待臣女很好,并无什么不习惯之处。”
容太后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十分满意道:“说来你也到了定亲的年纪,怎么?竟还未有婚配?”
这种话当众说来就有些不合时宜,君恪盯着谢嫣后背的目光中,不知不觉就多了一丝惊怒。
谢嫣了然于胸,道容太后果然是打算为难她的,便不假思索道:“婚姻大事还需听从长辈之意,臣女不可擅自做主。”
容太后澄透目光在谢嫣与君恪之间来回扫视,须臾含笑冲她点点头,对着身边的贞苑姑姑比了个手势,立刻就有几个小宫女捧着几盒匣子行至谢嫣身前。
“起来罢,长跪着也没有什么益处。按照皇室族谱上的辈分,你还是圣上的堂姑姑,君姑娘回京许久,本宫还不曾赠予见面礼,此番赠你这些薄礼,也权当是哀家一点敬意。”
用不着扭头去端详君恪的脸色,谢嫣就能察觉有一道极其冷淡的目光,正附在她脊骨之上来回滑动。
谢嫣谢过恩典后,便接下这些赏赐,本以为容太后还要再询问些什么,她却道:“膳食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你且快快入席。”
谢嫣抱着一摞匣子走回席位,周遭有或是好奇或是忌恨的视线,不断向她这处投来。
她甫一回位置,便将满怀匣子通通交付到春芷手上。
季全琢磨这些赏赐带回去后,王爷都是要充作中公用的,眼瞅春芷一个小姑娘抱着这些也累,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便十分自来熟地伸出双手,意图从春芷取过这些匣子。
手指刚刚摸到包金雕花匣子,凹凸不平的边缘,春芷抱着匣子往旁边挪开一步,警惕地瞪了他一眼:“拿开你的手!”
“你抱着这些作甚,回去都是要往王府库房里存的,”季全只当她不晓得差遣旁人,撸起袖子就要再次伸手过来,“不妨由我来给你扛着。”
春芷腾出一只手赏了季全一巴掌:“你想得美!这是太后娘娘赏给我们小姐的,往王府库房里存是几个意思,我们景梅苑又不是没有小库房,怎么就不能放在我们院里?”
季全耐心与她解释:“芷姑娘你看看,我们王爷以往得了赏赐都是存在库房里,依照以往的习惯,嫣小姐的这些也是要存进库房里的……”
谢嫣搁下筷箸,取出帕子擦擦嘴角油渍,斜着眼打量他:“怎么?我听说常锦玉房中就有不少御赐之物,怎么她的赏赐就能摆放在房间里日日欣赏品鉴,而我的就不行?”
季全一个头两个大:“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