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嫣只觉鼻尖处撩起一股子极其清冽爽朗的香气,说这是酒香却比酒清爽得多,说是花香,却也比寻常花朵清新。
她攀住容倾单薄的衣袖闭眼嗅着,口鼻中盈满清冽芬芳,须臾就好受了不少。
谢嫣睁开双眼,才看清他指节间静静执着的一枚鼻烟壶,而那股香气,正是自这枚鼻烟壶中散发而出的。
壶口一端接着一根细长的金链子,另一头拴着一枚精巧的壶塞,塞顶上还镶嵌了一粒豌豆大小的玛瑙。
谢嫣深深凝视他半晌,心头似打翻了的瓶子,各种混杂滋味纷至沓来,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一种情绪更多。
定安侯府里头藏着的富贵比之锦亲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谢嫣知他从来不缺这些身外之物,她很感激他今夜的仗义相救,可如今这个境况,与他划清界限才是上策。
谢嫣轻声道:“多谢容公子今夜的救命之恩,只可惜弄脏了你的衣衫。你带进王府的衣衫应该没有多少,这件的料子柔软细腻,是难得的上品,所幸府里库房存着不少合适的料子,明日就让管事再替你置办一身。”
她话音将落,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谢嫣扭头去看,就见着几个腰带还未来得及系好的郎中,纷纷涌入阁内。
既是郎中登门看诊,他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守在尚未出阁的王府嫡女榻边,则尤为不合乎规矩。
容倾眼瞳里蓄着两簇极为活泼的火苗,他垂下头时,那火苗仿若也一同有了生命,一并朝着谢嫣的脸庞微微倾斜。
他趁着春芷不曾注意过的间隙,弯腰轻轻附在她耳旁道:“无妨,别怕。”
动作间又不经意擦过谢嫣圆润小巧的耳垂,方才一路疾行过来,他虽将她搂得严实,仍是还有几缕寒风寻得缝隙钻入衣襟里,如此再经夜风一吹,耳垂便冻得通红,像极了那勾人品尝的饱满石榴。
他温热嘴唇擦过谢嫣红肿烧灼的耳垂时,谢嫣大脑中轰然变成一片刺目的亮白色。
浑身血液似乎都沿着各种千丝万缕的脉络,齐齐涌至耳垂处,体内温度急剧攀升合拢,剧烈焚烧蒸腾的触感,终于在容倾一口含住她耳垂的时候,瞬间淹没谢嫣全身。
谢嫣惊出一身热汗,盯着帐顶悬挂的那顶琉璃灯,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琉璃灯罩禁不起烛火日日熏灼,每过一段时间就要重新替换上一架崭新的。
这顶琉璃灯罩费钱,君锦玉那处有君恪贴补私房钱,自是照旧换得起。
谢嫣琢磨,要是任务还未满格前,自己迫不得已要嫁出去,省下这些银子,还能为跑路做点准备。
她迟了几日还未换,最后还是于氏看不过去,差遣下人替她新换了一盏。
于氏本是打算换一盏新琉璃罩,也好攒个喜气,祈求今夜能替她觅得一桩良缘。
只是这觅得良缘的期望一夕落空,可这琉璃宫灯还好端端悬在帐子内。
灯罩不比铜镜来得清晰,不过是个做摆设的罩子,也就不要妄想能照得清人影。
而谢嫣却隐隐约约能自那流光溢彩的灯罩上,看清他们二人此刻极尽纠缠的姿态。
谢嫣记挂着这里还有人,更是对容倾不明不白当众耍流氓的行径,悲愤非常。
她磨着后槽牙伸出手去推他,掌心却不甚小心地按在他脖颈间裸露的肌肤上。
谢嫣受惊似的松开手,却仍是好死不死摸得一手滑腻。
始作俑者加大了牙齿的力道,叼住谢嫣的耳垂调戏般地摩擦几下,又在她即将震怒的紧要关头适时起身离开。
拔步床一角的帷幔柔柔散开,幔顶流苏轻曳,散落一地剔透灯火。君锦玉瞳孔迅速收紧,重重搁下手心的茶盏,陡然跳起来。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容倾,注视他从昏暗里间万分沉静地踱步而出,又对着脸上横着一条刀疤的壮硕大汉低语了几句,期间还抬眼瞧了眼帐中情形,末了才被一个身量矮小,身形精瘦的青年人拖出了长廊。
于氏止住泪水,有些愕然地仰面望着君锦玉:“一惊一乍的,你这是怎么了?”
君锦玉心乱如麻,脑海中此刻所充斥的,皆是方才不经意一瞥间,二人极尽亲昵的身影。
君锦玉于男女之事上,素来没有什么见闻,若非要挑出一两回来说,充其量也就是稚童时,总爱与君恪缠在一起玩耍的那些个经历。
她所处之位正对着谢嫣床头,方才也只因心中按捺不住,才好奇地朝那里觑了两眼,想要窥出这常嫣嫣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着什么药。
熟料意想中的疑惑并未得到解释,却瞥见意料之外的一幕。
思及那等耳鬓厮磨的艳色情景,君锦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洁白的耳垂,面上不由得有些发烧。
她吞吞吐吐半晌,还是没勇气将这等闺阁之事置于人前当众喧哗出声,只能红着脸嗫嚅着一边坐下一边答:“无事,就是茶水太烫,一时失手打翻了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