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嫣嫣也绝不会料到,兜兜转转这么多次,身处一个专为她算计的陷阱之中,即便母妃在此,她也无处可逃。
念及此,君锦也难得生了些许怜悯之情来,毕竟比起今日为常嫣嫣备好的“大礼”,她当日施与自己的那些痛苦与磨难,委实算不上什么。
至少她不为旁人接纳之余,还有一个邵捷愿意亲自上门求娶。而若是常嫣嫣声名狼藉,今日之后又会有几个纨绔愿意捡她这双破鞋。
雪珠扶着她缓步走上石阶,嗓音柔似春风:“小姐不妨开心些,您看不上那邵府公子,主子总是最疼爱您,自然不会将您往火坑里推。”
君锦玉垂首掩去眼底精光,犹犹豫豫道:“哥哥待我极好,锦玉甚是感激……只不过嫣姐姐也是哥哥的妹妹,今次若按着哥哥的计策,陷她于不仁不义之境,锦玉也会良心难安……”
“这些都是她自个儿自找的,”碧珠暗暗冲谢嫣的背影抛了个轻蔑的白眼,“谁叫她平白无故仗着王妃的愧疚之情侣欺负您?小姐就是心太软,对待这种人不尽快打杀了,难不成还要留着她继续给我们使绊子?”
“是我大意了,”君锦玉颇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看似十分挣扎煎熬,“哥哥的大业,也因嫣姐姐的关系一再搁置,她虽身世可怜……未免也太碍事……”
“所以啊,”雪珠笑眯眯续道,“嫣小姐早先嫁出去,于我们府上众人才是大义。高献好歹也是虎贲将军的嫡子,生性不羁洒脱,将来可是要承袭爵位。正巧嫣小姐性子也与他很是合得来,嫁与他为正妻,岂不是比嫁进那些刻板规矩多的世家,要来得快活得多?”
君锦玉犹如被她说动,狠了狠心一闭眼,十分克制道:“也罢,看在母妃的面子上,我也不计较她以前做的那些错事,她嫁与那高献,我也算与她两清。”
雪珠碧珠由衷笑道:“小姐这么想才是正理。”
往来钟灵山与京城之间的,大多为京城颇有名头的权贵。
由于此地距离京城有些远,且寻常百姓苦于糊口奔波,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致过来游山玩水,是以来此踏青的男女,多是出身不凡的世家后人。
有商贾一掷千金买下此处山湖,又砸了不少银子修建起亭台,另还提供食宿,专供游人登山踏青游乐。
穿过空地甬道的尽头,湖畔边就零零碎碎建着几座临湖小楼,只需立在二楼窗轩前俯视望去,便可将漫山湖景尽数收入眼底。
她们早些忙着赶时辰,出行前也未用早膳,正巧这湖里多的是味美肉嫩的湖鱼,寻几个手艺不错的厨子,做几碗鱼羹也十分容易。
君恪事先打点好所有事宜,雅间也早先与掌柜商议备好,不必再劳烦人费神。
谢嫣陪着于氏走上陡峭狭窄的木梯,觅得之前备好的雅间推门进去,她将将走到一人宽的窗边,正要作势推窗赏景,却听于氏叹了口气,低低道:“嫣嫣,母妃今日领你出来,为的就是叫你好好散一散心。”
谢嫣心中略略一拧,喉咙有些微发紧,却缓缓蓄起一个明丽的笑容:“王府中的景色本就幽美,我近日好得很,母妃不必担忧。”
于氏还欲说些什么,君锦玉却跟着君恪攀上二楼。
于氏望了眼二人身后乌泱泱的随从,倒也适时止住了话头,只不动声色按住谢嫣的手背拍了拍。
三人围着雅间中央的酸枝木八仙桌坐下,君恪对着前来奉茶侍候的堂倌随手比了个手势,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堂倌就领着几个婢子,端上一盅鱼羹并几道爽口小菜。
君恪慢悠悠用了半碗,便放下筷箸,默了片刻,面色有些不悦:“为何还不见邵府的人过来?”
那堂倌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虽被他严厉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倒也没因畏惧过甚而失仪。
他深深作揖回禀:“回王爷的话,眼下湖水已融得差不多,正是个泛舟的好时节,邵大人许是寻船家租船,这才误了时辰……”
不待他再解释,君锦玉忽然扯了扯君恪的衣袖:“哥哥无须这般着急,他们误了些时辰也没什么,我看这里景色极好,用完了饭去窗台那边赏赏湖也是妥当之举。”
周妈妈便在一旁打着圆场:“小姐许久未出来,这等烟波浩渺的湖可没怎么见过哩。”
“也罢,”君恪微微颔首,眼底阴霾散去,慢慢浮起一抹迁就和宠溺,“玉儿且在此陪着母妃说说话,我出去瞧一瞧。”
君恪一走,这满屋子里陪侍的人,也一下子少了一半,雅间内顿显宽敞明亮。
这座小楼本就临湖,故而清晨还有些料峭寒意未曾褪去,生怕冻着主子,下人也没敢主动前去开窗。
于氏却不顾这些,唤冯妈妈取来一件厚氅披上,见身旁两个姑娘裹得还算严实,便吩咐堂倌将观景的窗轩打开。
雕花菱格窗打开的一瞬,有夹杂着碧草红花芬芳的湿润水汽,争先恐后钻入窗沿。
即便是坐在二楼朝着远处放眼望去,窥不见这湖的边际,也难以推测出湖水之广。
湖面平滑如铜镜,偶尔微风掠过湖面之上,才撩起几道不浅不深的涟漪,混着湖畔翩然散开的柔软花瓣,一齐流淌着流向远处。
湖上雾霭沉沉,连四周的翠山也仿若宣纸上一点点晕开的山峦,端的是缥缈悠远。
这湖据说极深,故而湖上这些撑船的船夫,就没一个不会凫水的。
可会凫水是船夫,定州常年旱灾频发,常嫣嫣又哪里会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