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远不想再说了,怪幼稚的。回去岑致森房间他先去冲了个澡,岑致森也洗完澡出来时,宁知远躺在床里已经快睡着了,岑致森在他身边坐下,手停在他颈边慢慢摸了下:“知远。”“嗯。”宁知远在半梦半醒间应了声。“为什么问别人那种问题?”岑致森开口。宁知远眉峰动了动,睁了眼:“你听到了?”“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岑致森垂下的目光对上他,“你觉得爱情会消失吗?”宁知远的神情在床头灯下难得显得柔和,甚至是有些迟钝的,半晌才说:“不知道,我连爱情是什么都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我说我对你的爱情不会消失,你信吗?”岑致森认真说。宁知远皱眉:“你爱上我的时间,连一年都没有吧,现在是头脑最发热的时候,你拿什么做保证?”“不是一年,是二十多年,”岑致森提醒他,“你说你以前是我弟弟时我不爱你,不是,我一直就爱着你,我承认我这个哥哥做得不够好,但你不能否认我爱你。”沉默过后,宁知远问:“亲情跟爱情是一回事吗?”岑致森:“人类的感情本质上都是一回事,区别不过是肉体上的欲望而已,别人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于我而言,我爱你,便会一直爱着你,如果这是例外,那就算例外吧。”他也是最近才意识到,宁知远说依恋他,其实某种意义上,他也在依恋着宁知远。一直以来会觉得寂寞的人,并不只有宁知远一个。并非血脉相连,但宁知远的存在,确实填补了他心底缺失的那一块,是别人替代不了的。宁知远终于笑了:“岑致森,你可真会强词夺理。”“你被说服了吗?”岑致森坚持问他。宁知远:“勉强吧。”岑致森搭在他后背的手滑下去,钻进他的睡衣里,肉贴肉地捏了一下:“知远,你之前教别人找个有格调的情敌刺激刺激对方,那位况先生,是这个意思?”“你还记得这个?”宁知远捉住他的手,制止住他越摸越过火的动作,“我都忘了这事了,你觉得况先生算情敌?”“不算?”“当然不算,岑致森,在我这里,你没有情敌。”岑致森眼中笑意弥漫:“那你呢?爱情会消失吗?”他这个心机,甚至直接跳过了是不是、有没有,问的是会不会消失。宁知远看着他的眼睛:“岑致森,你永远都是唯一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他们都是彼此特别、唯一的那个。他没有轻易松口,不是还想吊着岑致森的胃口,是他也想最终确认,那些纠缠自己这么多年的过于复杂偏执的东西,在抽丝剥茧后,最后留下的,是爱情。岑致森点头,俯身与他十指相扣,吻上他。爱的沉沦第二天一早,他们出门,和况耀廷一起前往位于屯门西岸的新远洋货柜港口。由况家的汇展航运和岑安联合投资开发,获得当地政府大力支持,联通整个大湾区的大型智慧港口,仅仅一年时间,第一期的项目建设已初具规模,明年夏天之前就能竣工。宁知远落下车窗,看向前方焕然一新的港口景象,有些感慨。去年他随况耀廷来这里看时,这片地方还不是这样,如今各式的大型机械已经架构起,不远处运控中心大楼拔地而起,半个月前才刚刚建成,玻璃外墙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辉。宁知远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的心境,野心勃勃、满腔雄心壮志亟待施展,那时的他或许怎么都没想到,今日的自己会是这样的光景。“到了,下车吧。”车停下时,身边岑致森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宁知远稍稍平复了心情,推开车门。运控中心的负责人将他们迎接进去,在那工业风浓重、科技现代感十足的远控操作室内,为他们详细介绍和演示这些远程控制平台的操作流程。宁知远对这些智慧化系统和交互平台十分熟悉,都是由岑安这边提供的技术支持,就连这位负责人也是从岑安总部调来的,他还认识对方。他当时签完这个项目就从岑安离了职,后续的事情全靠岑致森亲自盯梢对接,大概也只有岑致森能跟上他的思路,将后续安排得井井有条,没有浪费他签下的这个项目。之后他们走上了这栋十层高的建筑的天台,眺望向前方海港。工业机械再往前,是蓝天、白云,还有偶然飞过的海鸟。日后这个港口正式启动,这里还会停泊远洋巨轮,会有无数的集装箱在这里装货卸货,这里终将今非昔比。宁知远想起上一次他们来这,也是站在这里,那时这个地方还是一座不高的山包,视野甚至不及现在广阔。这个瞬间他忽然就释然了,至少现在他们看到的这一切,都没有辜负他当初的那腔热血,是岑致森将他的抱负延续了下来。身边人举起相机,拍下了眼前的这一幕。宁知远偏头看去,岑致森今天没带单反出来,他手中的是问这边中心借的一台拍立得。况耀廷在另边听人汇报码头建设的情况,随行的下属各自做着记录,唯独走到天台边缘的他俩说起了题外话。岑致森看着刚刚显示出来的照片,虽然是拍立得,画面效果呈现一般,他却挺满意的。宁知远看了看,不是很明白:“你拍这个做什么?”如果是做记录留底,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岑致森没有回答,视线从照片移到他的脸上,看了一眼,又落回去,取出自己随身带的那支钢笔,拔开笔帽咬在嘴里,在照片的背面写了一行字。然后他将照片递给宁知远,说:“送你。”宁知远低眼看去,他写的是一句西语esteesunpuerto宁知远看得懂西语,他以前选修过这门语言,这句话的意思也很简单直白。这是一个港口。他困惑的是,岑致森拍下这张照片、写下这句话,说送给他的行为,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却又显得格外郑重。但岑致森的表情像并不打算解释清楚。宁知远犹豫了一下,将照片收下,没有多问他。行程结束已近中午。岑致森还有其他的工作安排,还要在这边多待两天,而宁知远则要坐下午两点多的飞机回去。“我送你去机场。”上车前,岑致森说。“你下午不是还有别的行程?”宁知远看了眼腕表,“不用了吧,反正这里到机场也挺近的,安排辆车送我去就行。”“既然近那就让我送你。”岑致森坚持。宁知远想想还是算了,懒得劝了。他去跟况耀廷说了一声,况耀廷闻言偏头,看了眼后方跟助理交代事情的岑致森,问宁知远:“你不等跟他一起回去?”“不了吧,”宁知远笑道,“我回去还有别的工作,他在这里也有行程要走,我跟着他能干嘛?谈恋爱不是这么谈的。”况耀廷理解点头:“你俩确实跟一般人不一样,我之前觉得你现在身份变了,会被他欺负,看来是我想多了。”“不至于,腿长我身上,被欺负了我不会跑吗?”宁知远好笑说。说笑了几句,况耀廷最后道:“希望下次见面时,能在你身上看到更多的惊喜。”宁知远再次笑笑:“赌马赢一百万这种估计很难了。”岑致森也过来,很有风度地跟况耀廷握了握手告辞。之后他们一起上车,往机场方向去。车开出去,宁知远正玩着手机,身边岑致森忽然问:“我欺负过你吗?”宁知远:“你怎么又偷听我跟别人说话?”“不是偷听,”岑致森说,“你们声音本来就不小。”他坚持问:“知远,我欺负过你吗?”“你没有吗?”宁知远提醒他,“摸着你的良心说话呢。”小时候确实是有过的,但说是“欺负”,更多的是逗弟弟玩儿,后来越长大他们之间隔阂越深,连这种“欺负”的机会也都没有了。岑致森略想了想,说:“你要是肯让我欺负,我是挺想欺负欺负你的。”他说着侧头,落过来的目光里全是意有所指,表情却装得挺正经。宁知远几乎立刻就听懂了,他说的“欺负”是哪种“欺负”,在什么时候“欺负”。他的哥哥,的的确确是个老流氓。尤其是在他面前,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本性了。宁知远忍耐着笑意,先移开了眼。二十几分钟后,车开到目的地,刚刚十二点整。岑致森看一眼时间,跟着宁知远一块下了车。“先找间餐厅吃饭。”他说。他们在机场旁边找了间本地茶餐厅,等候上菜时宁知远又看了看岑致森刚送给自己的照片,依旧瞧不出有什么深意。“岑致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岑致森给自己倒了杯茶:“刚不是也没问?我以为你不打算问。”宁知远:“所以你打不打算说?”“不打算,”岑致森摇头,“你慢慢想,或者等我想说的时候再告诉你。”“你有意思吗?”宁知远无奈。岑致森看着他笑了声,喝了口茶,身心愉悦:“难得能看到你不那么无所不知,挺有意思的。”宁知远则是又气又笑:“好吧,不说算了。”他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本书,将照片随手夹进去。看到岑致森在喝茶,宁知远也拎起茶壶,想给自己倒,被岑致森制止:“你别喝了,要不晚上又睡不着。”“还好,昨天也喝了不少,晚上睡挺好的。”宁知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