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敛的呼吸下意识放轻。沈眠枝一句短短的话,已经让傅敛过去那些年感到的委屈消散了一大半。傅敛安静地注视着沈眠枝,等待那个或许能够成为惊喜的原因。山洞外的雨声渐渐变小。沈眠枝的视线落在傅敛的眉骨附近。那里有一道极细的伤痕,长度约莫两厘米,靠近眉毛,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在做的时候,彼此无比契合贴近,沈眠枝的目光总是只能落在傅敛身上,也就曾经注意过这道伤痕。他问过傅敛,这是怎么一回事,傅敛当初只是笑了笑,不在意地说:“有一次打架受的伤。”沈眠枝无法想象傅敛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给出回答。幸好现在,绝不是傅敛一个人孤独地奔向他。他同样坚定地靠近傅敛。沈眠枝凑了过去,珍重地吻了吻那道细微的伤痕。他有些哽咽地说:“我不怕你的,哥哥。我那天在想,你是不是很疼啊。”转变沈眠枝的唇瓣柔软温凉,轻轻落在傅敛的眉间,泛起细微的痒。傅敛难得的反应迟钝,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沈眠枝说了什么。他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掩掉那丝湿意。“不疼的。”傅敛低声说,“我当时没有感觉疼,我只想把你带回家。”满心满眼都是沈眠枝,所以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受了伤。沈眠枝顿了几秒,眼里的水雾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啪嗒一声砸落在手背上。泪水无声滑落,沈眠枝有些胡乱地摸了一把脸颊,亲了亲傅敛。他们紧密地拥抱着对方,唇瓣贴合,接了一个带着咸涩眼泪的吻。傅敛很轻地拍打着沈眠枝的后背,心脏满是酸涩的怜惜,以及被抚慰的满足。那么多年前的少年委屈,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和难过,这一刻被完全抚平了。过了许久,他们结束接吻。沈眠枝靠在傅敛的胸前,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傅敛握着沈眠枝发冷的手,温声说:“不是你的错,宝宝。”“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从来没有后悔过。现在是,十年前的我也是。”沈眠枝闷闷地嗯了一声。“虽然过程有些艰难。”傅敛搬出不久之前,沈眠枝安抚他时说过的话,“但是眠眠你看,我们还是在一起了对不对?”“嗯。”沈眠枝靠着傅敛,缓了好一会儿。恢复记忆来带的生理反应很明显。他现在还有些手脚冰凉发软,心跳也没恢复到平稳的频率,还有些头疼。那段最深的记忆带来的恐惧感,仍然残留些许,只是比起当初,已经少了很多很多。沈眠枝鼓起勇气,主动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外面还在下雨,雨幕遮挡之下光线很暗,但足够视物。石壁凹凸不平,和当年的情景很像。可还是不一样的。这里没有了当年的歹徒,而傅敛始终都在。傅敛搂着人,略微紧张地安抚:“我在呢,眠眠不怕。”沈眠枝回头看了看傅敛,脑海里忽然闪过他和傅敛的某几次独处比如拉紧门帘的昏暗浴室,又比如肆无忌惮接吻的狭窄的车后座。沈眠枝慢吞吞地说:“我突然发现,敛哥帮我脱敏……还是挺有效果的。”傅敛听懂沈眠枝的意思,笑了笑:“有效果就好,以后继续治疗。”见着沈眠枝放松下来,傅敛语气轻柔地为他打消最后的惊呼:“当时那几个坏人都被抓了,都有前科和案底,一个处了死刑,其他的都是无期。”沈眠枝垂着睫毛,点了点头。他的身体和情绪很累。先是经历了惊险的落崖,又被动恢复了记忆,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他很困倦。傅敛早就把自己的外套解下来披在了沈眠枝身上。傅敛见他这副模样,拢紧了衣领,又调整位置挡住所有的风。“眠眠,累了就先睡一会吧,我守着你。”暴雨持续了一段时间。这样的天气和环境,救援并没办法立刻抵达。好在雨没有一直下,过了差不多两小时,救援队终于找到了他们。傅敛捂住沈眠枝的耳朵,眼神示意外面的人不要引起沈眠枝的情绪波动,才喊醒了沈眠枝。他们没有再从山崖底下再洄半山腰上,而是直接找到另一条路,回到马路上,送沈眠枝去了医院。救援队是那两个小孩的父母和酒店负责人喊过来的,他们路上也跟来了,对沈眠枝和傅敛道谢和道歉了好几遍。和他们一起露营的师兄弟们也派了代表过来,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救护车后面跟去了医院。沈眠枝更疲倦了。彻底睡过去之前,他拿出恢复信号的手机,给他的家人朋友们发了信息。-我的记忆恢复了。……沈眠枝被送到医院去检查和输液,放松地睡了过去。而收到他那条信息的众人,全都没有维持住平静。沈家夫妇难得的在公司失态,推迟了会议。林君更是急切,看到信息的下一刻就转身冲出了公司。沈曜大课间摸鱼看到信息,立刻匆匆请假出了校园。沈眠枝那些朋友也一个赛一个的激动和紧张,扔下手头的事情就赶了过来。一阵兵荒马乱,大家在医院碰了面。沈眠枝还没醒,床头挂着点滴。傅敛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眠枝他情况还好,没有应激反应,不过太累了,应该要再睡一会。”“好,没事就行。”林妍沉默了几秒,呼出一口气,“谢谢小敛,要不是你,眠枝他……”她是个强势的家长不错,和丈夫没多少感情也不假,但她总归是担忧自己的孩子的。傅敛看着她,认真地说:“我应该做的。而且,他自己也在很努力地治疗和克服。”“是啊,是啊……”半个多小时后,病床上的沈眠枝睁开眼。一睁开眼,他就看到病房里有七八个人,围着病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沈眠枝:“……?”沈柏平动作生疏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眠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好,只有一点晕。”沈曜受不了亲爹占着位置说了一句话就不再吭声,上前把他挤开。沈柏平看了一眼自家孝子,忍了忍,还是没说什么。沈曜趴在床边,额头贴在沈眠枝掌心,抽噎着说:“哥,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你记起我们小时候了……不怕了,我会保护你的,十年前我就承诺了的。”“嗯,想起来了。”沈眠枝戳了戳弟弟的脑门,“原来我给你收拾了这么多烂摊子,真能折腾。”沈曜被批评了,一点都没有不开心,反而开始嗷嗷大哭。林君把他拎开,揉了揉沈眠枝:“乖崽恢复就好。”一家人说了会儿话。沈眠枝那几个朋友没有打扰一家人,等到两位长辈走出病房,才扑过来。几个朋友没出息地泪眼汪汪,钟迎的眼眶也有些红:“乖乖?”“我想起来了,也不怕了。”沈眠枝朝这些爱着他的人们弯了弯眼睛。“以后会更好的。”……沈眠枝在医院输了液,又住了一晚观察情况,第二天才出院,回家休息。师兄弟们吓坏了,一通嘘寒问暖,还很灵性地帮他请假,把一周假期延长了。在沈眠枝的家人朋友们激动欢喜时,傅裕也知道了这件事。他那时候刚去和一个合作商见了面,正在下楼。骤然看到这个信息,傅裕的动作顿时有些僵硬,恐惧和心虚的情绪涌上心头。沈眠枝想起来了,那会不会记得他说过的谎话?会不会更讨厌他?傅裕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得到的那十几年偏爱和喜欢,都是偷来的。他是个见不得光的骗子,是个偷东西的小丑,从来都不是那些喜爱的真正拥有者。傅裕魂不守舍,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助理象征性地拦了一下,没拦住,任由他滚了十几层台阶。还没走远的合作商也诧异回头,不知道傅裕在干什么。傅裕抬起头,露出摔得鼻青脸肿的脸。他想要站起来,但使不上力,估计是骨折了。他黑着脸,怒斥一动不动的助理:“你是废物吗?不知道来扶我一把?”助理终于受不了了:“老板,我们这些下属早就看你不爽了。你要不看看你的能力配不配得上你的脾气?再看看工资配不配得上我们对你做牛做马?”傅裕感觉到四周的打量目光,紧紧握住拳头。助理把憋了这么久的话说出来,整个人都爽了。他再也不掩饰自己偏向沈眠枝的意思。当初出轨那件事闹得那么大,所有人都知道傅裕是个劈腿的渣男,知道他连那样的大美人都不懂得珍惜。拜托,跟着傅裕做事,他们脸上无光的好吧。“今晚我就会把辞职报告发给你。”助理说,“还有,我早就想说了,就你那点动动嘴皮子的诚意,还想把人追回来?”……当然,沈眠枝并不知道有一位小助理在为他打抱不平。出院之后,他把自己记忆里听到的话告诉了傅敛。“我没有想到,他会做得那么……超乎我想象的恶心。”比起知道傅裕出轨还要恶心。傅敛压下戾气,哄他:“眠眠别因为他这种人生气,我来处理,嗯?”沈眠枝点头又摇头:“敛哥去吧,不过我也有人脉的。”于是傅敛没再有任何留情,雷厉风行地摧毁了傅裕辛苦几年建立的事业根基,并且把傅裕做过的各种事情曝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