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抚着袖口一处纹路,问:“可看到是何时开的?”
几个人想了想,道:“应当是殿下将太子送走以后开的。殿下,咱们是否该派人去问一问?”
楚宁低着头,唇边闪过一丝极淡的笑容,随即摇头道:“不用,与咱们无关的事不必多问,咱们只安心在东宫待着就好。”
不一会儿,外头有内侍道:“殿下,赵司直来了。”
“让他过来吧。”她站起身,让侍女们退到廊下,自己则坐到门边的榻上等着。
赵彦周守规矩,从不会踏进她的屋里半步,这一回也是只走到门槛外的两步处便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楚宁望着他清瘦的身影,忍不住轻叹一声:“阿兄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必这样多礼,他已走了。”
赵彦周没动,衣袖随着初冬的寒风不住飘摇,看起来有几分清冷寂寥。
“殿下,礼不可废。”
依旧是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听在楚宁心里,却觉得酸涩不已。
“阿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的记忆里,赵彦周本该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他满腹才华,志向远大,前途一片光明。
是两年前的那件事将他彻底毁了。
那时她才嫁入东宫,不知萧煜的脾性,只当他是真心对她的,便向他举荐了表兄赵彦周,想为其谋个外调地方的机会,以免留在长安成为旁人的眼中钉。
萧煜笑着答应了她,她便一心感激他。
谁知,数日后得到的却是赵彦周被调入东宫的消息。她起初以为,萧煜是看在她的面上,不愿让她仅剩的亲人远调,又知道赵彦周的确有才华,这才特意允其到詹事府任职。
可接连多日,赵彦周始终称病未来赴任,她心中担忧,亲自过府探望,这才知道,自己的这位才华横溢、光风霁月的表兄,竟已成了一个阉人!
她心里愧疚无比,本要亲自质问萧煜,是他忍着还未好的痛苦将她拦下,只说一切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他从未说过这一切是萧煜所为,可她心里清楚,除了萧煜的逼迫,再没别的可能会让一个年轻力盛的男子遭此劫难!
这两年里,她再不敢提起此事,更时刻保持着与他之间的距离,生怕再让他遭受无妄之灾,也幸好,萧煜还他留了最后的颜面,没将此事告诉旁人,仍让他以寻常人的身份在詹事府任职。
如今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她心里的恨便又添一分!
赵彦周望着她微红的眼眶,冷漠苍白的面庞终于有了波动。他轻叹一声,道:“阿宁,人总会变的,阿兄现在觉得很好,只要活着,只要看着阿宁好好的,一切就都好。”
楚宁忍着泪看他,目光里满是怜惜:“可是,阿兄本该有大好的前途……阿兄,你恨他吗?”
赵彦周年轻却沧桑的眼里闪过一丝怅惘。
当初萧煜逼他做选择,要么做个阉人,要么离开长安再也别见她。可她是他的妹妹,更是姑母与姑丈唯一的女儿,姑丈去时,他便在心里发誓,定要守住阿宁,这时候,他又如何能离她远去?
这是个全然不必犹豫的抉择——即便当个被人唾弃的、卑微的阉人,他也要留下来。
他怎会不恨?可他恨萧煜的阴险恶毒,更恨自己的人微言轻、无能为力。
他只能尽己所能,守在她身边,替她做她想做的一切。
“阿宁,我只要你好好的。”
楚宁别过脸去,面对着旁边的折屏,忍着泪久久不语。
好半晌,她忽然深吸一口气,恢复先前的语气,问:“近来一切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