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之中格外的安静,苏苜知道,夜耿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时候,总会选择保持缄默,以免慌乱之下暴露更多。
也能反向佐证她的判断。
“说起来,时空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见他果然又一次沉默了,苏苜也不强求,她只是神色专注地看着被电锯剁烂的主角,喃喃自语道。
夜耿心虚地对手指,闻此便知道她早就发现不对了,只是不愿再刨根问底逼他妥协了。
上一个世界的时候,她就常常试探于他,可他的能力是绝对不能说的秘密,就算排除所有危险和不确定因素说出来,也恐怕会给苏苜造成依赖,这样的“金手指”对她的性子来说只会是雪上加霜。
而这个能力实际上,当初他出言提醒她,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只不过每一次,他干涉的方法都不尽相同,在一次又一次必死的结局中,他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关键节点,得以改写未来——天知道揣摩出那个男人病态偏执的想法费了他多少脑细胞,简直心力交瘁到快要头秃。
本来的结局里,要么都是容玹抱着苏苜同归于尽,要么就是苏苜及时地从地道出去引开了恶鬼,在无名府未来407号病房的位置被泼硫酸的鬼杀死成为厉鬼,接着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无名府以及后来的精神病院几百年。
一切都不可避免地功亏一篑,于是他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带着苏苜重新来过,也是因为这样不断地在同一条时间线上往返,他每一次都会在苏苜死前带走她的魂魄,洗去记忆穿回几百年后,再次和原主少了一魂一魄的魂体相融合,继而重新开始一切,他们才能将过去与未来相连成为一个逻辑严密的闭环。
事实上,原主早在她自己的那一次撞墙而死后就不再存在在这具身体和后来这具身体的魂魄里了,从苏苜被招魂阵召来,融合了原主残留的魂体作为载体后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后,所有的时间里她都是她自己。
所以,一开始她以为的那些原主残留的记忆和景象,都是未来的她给现在的她留下的执念。
苏苜被很彻底地洗去记忆,从前每一次大同小异的经历都忘了个干净,直到最后一次在上个世界的精神病院的病房里睁开眼,都还只以为自己是刚从星辰空间里被他丢出去。
夜耿这么做,一是为了避免她精神奔溃,二则是为了避免因为她知情产生过多不可预料的变数。
他能带着苏苜穿梭不同的世界,帮她获得一个世界的世界记忆,已经是他在不被发现的范围内能够提供的最大帮助了。如果再加上一个时间跨越能力,他不敢保证她不会依赖这种重生的力量频繁使用,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被那些人发现,而他藉此威胁苏苜妥协的条件将会所剩无几——因为如果能够不断重生,“功德值不够的后果很严重”的这个威胁,也就不会存在了。
她可以一次又一次重来,直到摸索出最完美的方案。
可这样的能力却是细思极恐的。
试想,人若是知晓自己能够轻易地重生,就很难不会有“放弃这一次的不完美吧,反正还有下一次”的想法,同时也很难在当下付出全部努力,而不去选择性价比更高的理性的方法。
就比如,你想要挽救一个在你眼前出了车祸的重要的人,前提是你此时不努力将他拖出随时可能爆炸的车厢的话,他就会彻底从你的生命中消失,那么你肯定会很难过,会拼尽全力想要挽救他;
但如果,前提是你拥有无限重生的能力呢?
那么你会冷静地自行离开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重生回不久前,拉着他不要上这辆车。
咋一看,这也许是件好事,可每个人面临的可能的选项是那么的多,而人却都是贪婪而追求完美的。
生活中处处都是缺陷失败、苦恼尴尬,人们遇到后就会恨不得想要重来,最终,他们会在一次次不甘心的重生中慢慢消磨掉所有的热忱和感情,包括新鲜感,对世界的归属感,甚至人性——
就算为了发泄杀掉所有人,他们还是会在重生之后活过来的吧?
那么杀掉他们试试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的人便会产生诸如此类的想法。
你不断地重来,每一个人都不再像是鲜活的人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因为完全复刻了你的记忆变得僵硬而机械,在你眼里,他们不可避免地慢慢变得像是游戏里的npc。
由此带来的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和对精神意志的摧残,都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他是仅存的末裔,这些能力的弊端还都小时那人告诉他的,他悉心教导他,让他永远都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这个能力,更不要让谁看见。
所以,就算是意志坚韧的苏苜也不行。
这些念头不过就是一闪而过,夜耿看了着发呆思考的苏苜,有感而发道:“你好像越来越投入这些世界的人事物了。”
夜耿可没有忘记,苏苜一开始那副公事公办的淡漠样子,就和她现在一样,波澜不惊,冷淡地像是天外来客,打定主意只做世界的旁观者,清醒的像是演技精湛的演员。
可她和那个男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倒常常都像是变了个性子——或者说,展露真实的自己。
她每每都会爱上他,连同他在的世界。
苏苜站起身,拍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高雅清冷地立在盈满星光的水中,好似九天之上的神女般遗世而独立,她勾了勾唇角,微微一笑:“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走吧。”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