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彻的话音很低,不知?为何,这番场景下,听?着?屋外的风声,顾炎宁浑身泛起细小的疙瘩。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孩童时格外依赖的男人,这个前几日?她还?日?日?念着?想要见一面的男人,她的哥哥,在?这间不知?何处的破旧土屋里,格外的陌生起来。
她甚至不敢问他——魏家究竟怎么了。
就在?心中的那个答案要破土而出时,顾炎宁不情愿地将?它避了开。
当下之急,不是质问那些她不记得的往事。
而是眼前这碗药。
她下意识觉得,她不能喝这碗药。
顾炎宁咬咬下唇,看着?那碗黑黢黢的汤药,又抬眸看向顾炎彻,思虑几番,突然扬手?将?药碗打?翻。
汤药顺着?顾炎彻的手?臂洒了下去,顾炎彻似被?烫到?,手?一松,碗便?落在?地面,咕噜噜滚去了一旁。
顾炎宁将?小脸满在?膝盖里,突然痛哭起来:“呜呜呜,宁宁不爱吃药,为什么非要逼宁宁吃药,宁宁吃了药都要吃好多?饴糖的,哥哥忘了吗?”
顾炎彻没有发火,只是拿起帕子擦着?手?背,整个人眉心蹙紧,打?量的眼光落在?顾炎宁的头顶,他觉得眼前的顾炎宁陌生又熟悉。
小姑娘的抽泣声一阵一阵,如猫挠一般揪心,顾炎彻不自觉将?手?伸了过去,顺了顺她的背,“你……”
顾炎宁拧巴巴的扭了扭背,将?他推去了一旁。
十足的闹小脾气?的模样。
顾炎彻轻轻抬起眸子,欲言又止。
顾炎宁的这声‘哥哥’,不似魏家出事后冰凉的喊法,反而像极了年幼时,动听?而又娇俏,顾炎彻不自觉,心中也随着?这声‘哥哥’乱了起来。
顾炎宁哭了一会儿,才将?小脸从膝盖间抬起,拿袖子擦着?泪,言语更是委屈:“哥哥只给自己擦手?,都不给宁宁擦泪么?宁宁不是你最心爱的妹妹了么?还?是哥哥当了太子,便?有别?的好妹妹了,是顾炎玥么?”
顾炎宁的话顾炎彻听?得云里雾里,用从怀中拿出一方新的手?帕,他的手?刚移过去,还?未触到?她的小脸,顾
炎宁已经重重将?帕子拽了下去:“不用了,宁宁自己来就好,五哥如今更喜爱顾炎玥了,去寻她好了,还?管宁宁做什么?”
顾炎宁的指控不停:“见了宁宁便?只知?道让宁宁吃药,你们为何都要让宁宁吃药,宁宁最讨厌吃药了!”
顾炎彻张张嘴,突然不知?说什么好,顿了几息才问道:“李逢舟也让你吃药了?他让你吃得什么药?”
顾炎宁想了想,更加委屈了,瘪瘪嘴,直接道:“宁宁摔到?了脑袋,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皇上一直在?给宁宁吃药,很苦的。”
“不记得了?”顾炎彻追问道,“不记得什么了?”
“唔,”顾炎宁低头对对手?指,“不记得皇上了,也不记得怎么就嫁了过来,问苏嬷嬷,嬷嬷什么也不肯说,只说哥哥做了太子,宁宁就给哥哥写了信,哥哥怎么不给宁宁回信呢?”
顾炎彻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收到?那封信时,确认那信确然是从晋国寄来的,他也十分错愕,信上的话很是莫名,他未娶妻,哪里来的嫂嫂?
是在?讽刺他?
这支簪子——是警告他?
她早晚有一日?会杀了他?
他原本是打?算登基后,再想法子将?顾炎宁偷回来,由着?那封莫名的信件,他有些按奈不住,决定将?计划提前,便?随着?使团一同来了。
他清楚顺康帝如今只剩了一口气?吊着?,这般贸然前往晋国,十分不妥。
但看到?信件的时候,他突然就忍不住了。
那句似是而非的想你,使他内心的潮水疯狂肆意喧嚣,到?处冲撞,却始终找不到?出口,突然有个口子被?冲破,涌流就那样充满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