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隔开内室的屏风,江颂月回忆着昨日祖母命悬枪下的可怕记情景,摇头,涩声道:“不知。”
钱双瑛还想问江颂月怎么忽然带着闻人惊阙从国公府回来了,出嫁女带着夫婿回娘家守岁,这太少见了。
直觉其中可能有些不愉快,想了想,暂时歇了这份好奇心。
她特意挑了个算是好消息的事情,“外面都说闻人惊阙眼睛复明了,是真的吗?若是真的,不知要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瞎眼的温润夫君复明了,放在谁身上都是很开心的事情,江颂月却没有半点喜悦。
她嘴角压平,声音低迷:“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是复明,还是从未瞎过。
钱双瑛发现她语气不对,细致观察了下她,小心翼翼问:“到底怎么啦?缘宝阁出了问题?”
江颂月重重叹气,乏力地趴伏在桌上,遮挡住脸,闷闷道:“他骗我。”
“谁?”钱双瑛稍停顿后,反应过来了,“闻人惊阙?他骗了你什么?”
江颂月嫁入国公府之后,钱双瑛家里开始给她说亲,两人许久未这样谈心了,她有点跟不上江颂月的思路。
可闻人惊阙能在什么事情上骗江颂月呢?
结合眼下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钱双瑛怀疑起闻人惊阙的眼睛。
她代入到江颂月的身份里想了一下,骇得直起鸡皮疙瘩。
——最亲密无间的枕边人,你以为他看不见,实际上他什么都知道!
如果闻人惊阙的盲眼,从头到尾都是假的,那么他看着江颂月细心照顾他,被他痴迷,甚至是主动亲密,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他又是如何看待对他掏心掏肺的江老夫人?
钱双瑛想起贺笳生与曾经教江颂月作诗的那位夫子。
“他为什么要骗我啊?”江颂月抬起头,满面迷茫,“是因为我没有爹娘护着,他觉得我好欺负、骗一骗没关系吗?”
贺笳生是这样。
周千秤父子是这样。
那些辱骂她攀高枝的百姓也是这样。
守着万贯家财,平白得到县主之名,可本质上,她不过是个无父无母、没有弟兄撑腰的姑娘。
倒是有个祖母,年过半百,不知道哪日就魂归西天了。
于是所有人都能欺辱她,有的是打着亲戚的幌子觊觎她的家财,有的从她这里骗得了好处,却打心眼里看不起她,路人也能看她的笑话,随口嘲讽几句。
她能怎么办呢?
她自己无知才会上当受骗,而且人家没有烧杀劫掠,不过是口头上说几句话。难道连几句闲话都无法容忍吗?
一旦她较真,对方就会说:“看啊,江家那个十五岁就拿刀砍人的小疯子又发疯病了!”
“人家对太后有救命之恩,人家是县主,惹不起。”
“没爹没娘,
难怪长成这泼妇样!”
诸如此类的恶语不胜枚举。
说到底,不就是看她祖母年迈,欺负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