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束缚和枷锁让他的动作变得沉重,这种被困住的感觉让他很难做出什么轻快的表情。
被手铐拷在背后的手腕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比起刺痛,更先弥散到面前的其实是消毒酒精的味道。
苏格兰在帮他清理伤口——意识到这一点,雨宫清砚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蹲在身侧的那个人。
这个房间里没有灯,或者按照更准确的说法,这间审讯室的天花板上根本没有安装照明装置,但无论是他还是苏格兰,眼睛想适应这种程度的昏暗并不需要花费太长时间。
苏格兰不是他期盼中的那个苏格兰,甚至只能算作一张面具,但或许是那个人处理低头为他伤口的样子太过令人熟悉,所以看着那个发顶,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
他想看完整的苏格兰,但是苏格兰其实并不存在。
苏格兰完成了他的一百个任务,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苏格兰从漫画家笔下夺了过来,但是在“苏格兰”和“诸伏景光”之间,那个人选择了后者,所以把这个角色夺来后,那个角色却并不属于他。
现在,在看过那个人写下的剧本后,他终于意识到,其实他不该在漫画家的笔下抢苏格兰,而是应该在“苏格兰”的笔下抢苏格兰才对。
选错了对象,所以即使花了心思,也还是看不到想看的结果。
“为什么没对我开枪?”
那道声音很低,但是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还是分外清晰。
“我开了。”雨宫清砚淡淡道。
诸伏景光没再说话,在黑暗中处理那道伤。
这件审讯室没有灯,这样设置的本意是增强压迫感,必要的时候也能用来为嫌疑人增加心理压力,但是现在却成了在某些瞬间没能控制好每一毫情绪时的一
份遮掩。
黑暗能掩饰很多东西,同样,光明也能。
按照他的计算,那把枪里明明没有子弹了才对,即使在那个人未苏醒时重新辅以详细的复盘,得出的结论也没有丝毫变化。
但是那枚子弹偏偏真实存在,但又偏偏没击穿他的头骨。
那种距离,就算因为麻醉剂的药效手不稳,也不该只是从他耳畔擦过。
故意的,那个人故意让那枚子弹错过,甚至是故意在那里等他。
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走进迷宫、一定会向前,因为至少在这件事上他对那个人的行为存有了解,但是这份了解是双向的,那个人也同样知道,但凡这次围剿中有他的手笔,那他会猜到路线,也会一直向前去追寻。
那扇门后,雨宫清砚不是走投无路,而是在等他。
他原本准备用回到组织之前的这所剩不多的时间进行一段审讯,他知道审讯对象是雨宫清砚,那么或许常规的审讯只是无用功,但是他不能不去做。
但是,实际上,他把最后的时间花费在了为那个人处理伤口上。
那一枪是他开的——那是一场混战,但只有藏在暗处的他的子弹伤到了那个人。
有人敲了敲门,但是并未推门进入,诸伏景光知道那是同僚在提醒他注意时间。
他必须在麦芽威士忌被公安围剿逮捕的消息走漏之前回到组织,扮演出对此事全然不知情的模样,为自己撇清关系。
虽然时间紧迫,但他还是耐心地将绷带扎好,确认无误后才站起身。
那个人没再开口,他也没有再说出任何一个字,时间也的确不足以再让他进行什么无关紧要的闲聊。
他一直有意回避着那双深绿色的眸子,就像很久之前的室内滑雪场里,他总是不愿意直面那双眸子。
诸伏景光知道,此刻对那双眸子的抗拒与过去的那种抗拒是截然不同的。
他不想进行任何交流,将包扎伤口用的那些东西整理好,径直走向门口。
他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暖意让他脚步一顿。
八月下旬,夏末,即使是在晚间,东京的平均温度仍旧有24c。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阳光难以触及这个充斥着金属的冰冷感的空间,于是在一步迈出那扇门的那一刻,前方与身后的温度差竟然会如此清晰。
诸伏景光的脚步定在门口,忍不住回头问道:“冷吗?”
那个人掀起眼皮,看了他半晌,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已经到这个季节了吗?一起去看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