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重新闭了眼。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或许,他确实陷入了执念。
于是在第二日弘远再来时,弘明出言叫住了他。
弘远以为弘明终于想通了,进门等着他坦诚相告,却不想他只伸出了左手腕,便不再言语。
弘远意会,出三指搭在弘明腕间,这一搭,便惹出了后来的是是非非。
“师弟,究竟发生了何事?”弘远感受着指间传来的轻微触感,越发觉得不对劲,眉头皱得死紧。
弘明只道:“近日发觉功力流失,再怎么勤练也于事无补。”
弘远的指头依旧搭在弘明腕上,好似不愿相信自己亲自把脉得出的结果,但事实终究胜于雄辩,他的声音变得艰涩:“你此前说自己犯了色戒,那对象……对象不是女子吧,师弟你……你是否被人……”
说到后来,弘远几乎说不下去,千言万语化为一记沉沉的叹息,将三指收回,转身颓然坐在盘腿而坐的弘明身边。
弘明没有答话,可这种沉默的态度,恰恰证实了弘远的推测。
弘远单手扶额,终是叹息着讲出了一个度厄寺的辛秘,这个辛秘已在寺里历任住持口中流传了上百年,旁人却一个字也不知道,哪怕佛子也是如此。
“你可知你所修炼的《混沌圣典》,为何以混沌为名?”
弘明摇头。
弘远也不指望他能答上来,望着佛像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数百年尘埃,口中继续道:“没有人知道《混沌圣典》出自何处,只知圣典自现世以来,寺中多少惊才绝艳的先辈修炼过,却从未有人真正修至大成,从来没有。师弟,你悟性高绝,天纵奇才,能在区区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将圣典修至大成,是我度厄寺和当今武林之大幸,却也是……你之不幸。”
说到这里,弘远侧首看了看弘明面色,平静一如往昔,他将目光转回佛像,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你不知道,初得《混沌圣典》时,首页曾有一句话:功至大成,练就混沌之体,泯灭性别。祖师以为此句有伤人伦,故将之抹去,只在历任主持之间口耳相传。或许,这本秘籍落到我度厄寺手中,也是天意,只有佛
家严苛戒律,戒情戒色,才能杜绝功成后的不幸。”
“先辈们始终无法将圣典修至大成,这件辛秘便一直未曾透露。师弟你素来言行端正,持戒守律,从不逾矩,为兄对你最是放心,况且,以你的身手,谁又能强迫你去?故未曾将这件事情告知于你,哪知……唉……”
面对弘远的讲述和悔恨,弘明整个人依旧平静。
静室里沉默了一炷香后,才听弘明道:“泯灭性别,可是意同再造?”
弘远点头:“正是。”
弘明眸光呆滞片刻,喃喃自语:“既是如此,那便不足为奇了。”
弘远见他面不改色,沉稳依旧,心下猛地有些不详之感,他咬咬牙道:“此事为兄也有责任,师弟同意的话,为兄便助你去了他,只当这事儿从未发生过。”
一个德高望重的主持高僧,下决心去做这等有损阴德之事,已是弃了自己的一世修行。
弘明并没有立刻回应,只道:“师兄先回吧,让我自己好好想一想。”
事已至此,弘远也没有法子,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终于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为兄明日再来,希望那时,师弟已经有了决定。”
对于弘明来说,是去是留的决定其实并不难下,只是这件事情,终究太过惊世骇俗,便是他,也得花时间去接受现实。
多少年没有过这感觉了……
弘明下意识地望向捻指端坐的素净铜制佛像,眸光虔诚,一如往昔,佛心端正,从未改变。
“佛,我本该如此的,不是么……”幽幽低语回荡在静室,却无端地动人心魄,仿若梵音入世。
第二日,当弘远重新来到思过塔静室时,见到的还是那个从容而沉静的弘明,他深叹一口气,缓步走到弘明面前:“一夜静思,师弟心中,可有了决定?”
弘明抬头,定定地望着弘远,良久才道:“我佛慈悲,度一切有缘人;众生平等,怜万物生死劫。师兄,上天有好生之德,缘起缘灭皆是佛,该来的,躲不了。”
这一刻,弘远似乎瞬间老了十岁:“师弟,你身为佛子,受世人敬仰,圣地声誉与武林安危皆系于你一身,你若出事,这世间就真的要变天了,你可不能因小失大!”
弘明垂首,却仍道:“佛从未教过我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