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卯一二九年对宋绘来讲是很特殊的一年。
她没在任何一个城池过长过久的停留,大多时候都在路上。
她跟着顾愈去了很多地方
在由东北向西南斜伸的唐努塔见着了纯粹的平原山野。
在烈日炎炎的群山深处找着了结冰的山泉。
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感受生命的渺小。
最长的一次,她在呼伦纳停留了一个月。
顾愈觉着这里地广人稀,能将那些吊儿郎当、不受管束的强盗匪贼铺开了进行训练。
宋绘学着经常转场的游牧人,在深邃碧蓝的内湖边上搭建了个圆形尖顶的毡帐暂住下来。
顾愈白日在外面弄一身泥一身汗,到晚上时候,三不两时的和宋绘胡闹。
日子虽单调,但并不难熬。
宋绘将顾愈刚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竹兜里,拿出去给夏陶。
夏陶接了衣裳,瞥了眼有水声的帐内,压低声音,“主子,前几日捡着的母羊不吃东西,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又卧下,呜呜叫个不停。”
宋绘安静想了想,“应该是要生了?”
她也不是很确定。
宋绘停顿了片刻,继续着道:“你提个灯笼等会儿,我换件衣裳跟你一道过去看看。”
夏陶应下,正要转身。
宋绘重新喊住她,“让冬霜过来一下。”
夏陶再答了一回,转身去办事。
宋绘将坐在地毯上的顾年年抱出去交给冬霜,她重新找了件窄袖的襦裙去了毡帐右边。
木头、竹片和稻草搭起来了个羊圈,里面跪坐着一只白色尖耳的小羊。
小羊用着黑溜溜的眸子看着她,咩咩叫个不停。
宋绘开口哄着它,借着烛光看它的状态。
它乳头尖渗着清亮的液体,后面有些红肿,确实有点像分娩的模样。
宋绘偏头看了眼夏陶,“替我拿个小凳子过来,我在这儿守着等等。”
夏陶赶紧摆手,“主子确认下便是,若是真的临产,那奴婢守在这里便成。”
宋绘摸了摸小羊的头,也不瞧她,“顺道再拿一把剪子、烧一盆温水过来。”
夏陶闭嘴,福身出了羊圈。
宋绘替母羊剪掉了后肢内侧的毛,又耐耐心心等了莫约一炷香,母羊越发躁动起来
再一阵,宋绘瞧见头附在两只腿上的小羊羔从破裂的羊膜里被挤出来。
她将扯断脐带的小羊羔清理了下,继续等着有阵痛表现的母羊产新崽
顾愈洗完澡没瞧见宋绘,出来寻她。
他得了夏陶的指引,径直右转。
羊圈里的光很暗,顾愈隐约又模糊的能瞧见宋绘五官。
突然起了夜风,插架在木头柱上的灯笼晃了晃,内里的白烛烛光变大,将宋绘的模样衬明亮了几分。
她鬓间细碎的头发散着,微微上翘的眼角勾出几分无法言说的惊艳,她衣襟拢得规整,美在尘世里又美得能出人间。
顾愈忽得一下忆起了他第一回见宋绘的场景,漂亮聪慧得一眼惊艳。
要是他当时没因为临安的一团乱麻去绍南避难,要是那时候宋绘没有为了筹谋婚事参加春宴,那他们可能就一辈子都不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