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人造天幕的东方?,刚刚出现一?小抹淡淡的绯色朝霞。
傅雨城沿着曲折的白色宫墙,漫无目的地走着。
宫墙上面,攀附着一?层厚厚的碧绿枝蔓,零星几朵白蔷薇还没有绽放,雪白娇嫩的花苞上,带着晶莹的露珠,一?缕浅淡暧昧的幽香,随着湿润的晨风扑面而来?。
走着走着,傅雨城忽然顿住了?脚步。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从东六宫,走到了?西六宫。眼前这座典雅幽静的宫院,就是他那位多?病的母亲——帝国女皇荣絮,曾经的寝殿。
傅雨城站在院门外,静立了?许久,终于抬步走了?进去。
前院有个小宫女,正小心翼翼地修剪着一?株快枯死的白蔷薇。她似乎听见了?响动,抬头望见傅雨城,吓了?一?大?跳,连手里的剪刀都掉了?,赶紧远远地行了?个屈膝礼:“太,太子殿下?。”
傅雨城不讲究这些,十分随意地挥了?挥手:“你忙你的,我随便瞧瞧。”
女皇的寝殿,宽阔而幽静。因为多?年?无人居住,虽然时常有人打扫,但也显出一?股颓唐的衰朽之气。
傅雨城在前殿随意逛了?一?圈,又往后面书房走去。
书房里空空荡荡的,书桌背后的墙上,挂了?一?幅古老的水墨画。
傅雨城记得,他很小的时候,这幅画就挂在这里了?。据说这幅水墨画,是他的外曾祖父,开国皇帝荣谦的真迹。
虽然是水墨画,画里的人物,却是西方?神话里的死神,显得不中不西,十分古怪。
傅雨城在这幅古怪的水墨画面前,驻足站了?片刻。
画里的骷髅死神,黑洞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两簇幽然绿火,背负巨大?黑色双翼,腰悬一?柄精巧弯刀,看起来?十分诡异。
傅雨城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他回过神来?,忍不住有些失笑——这能有什么名堂?不过是荣谦胡乱画的而已。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又往后院走去。
后院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棵碧绿的大?榕树,树枝上吊了?个小小的秋千。
看到那个精致的小秋千,傅雨城似乎想起了
?什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走过去轻轻推了?一?把。
秋千“咿咿呀呀”地晃了?起来?,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他和哥哥做完了?日常功课和精神力练习,经常来?这里荡秋千。他从小胆子就大?,老是催促着哥哥“推高一?点?,再高一?点?”,然后狼狈地摔个狗吃屎,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惹得哥哥又好气又好笑。
后来?,母亲的病势愈发沉重,便搬去了?郊区行宫养病,朝政由舅舅总揽大?权……再后来?,哥哥要进塔了?,舅舅铁石心肠,自己只能向?母亲求助,她却摇了?摇头:“他既然自愿代替你进塔,朕也没有办法……这是你们兄弟两个的命。”
哥哥终究还是进了?塔。
母亲的态度,让年?少的傅雨城,感到极其失望,而且非常怨恨。以至于回来?之后,他没有去过行宫一?次——他不愿意见自己这位母亲。
傅雨城回想着那些遥远的往事,从女皇寝殿缓步走了?出来?。
前方?不远处的院落,是他的舅舅,白金亲王住过的地方?。这位舅舅心肠冷酷做事干练,当年?和陆醒联手围剿了?自己,甚至把陆醒推上了?太子宝座。可惜不久之后,这位白金亲王,也死在了?那场叛乱的余波里——或者说,死在了?陆醒手里。
傅雨城漫无目的地又走了?许久,渐渐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忽然,有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搭上了?他的肩膀。
傅雨城微微侧头一?看,白漠正站在他身后,仔细地为他披上一?件披风。
这位白骑士身后还有几名侍卫,此时都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傅雨城道:“你怎么过来?了??”
白漠看着他,低声道:“太阳升起的时候,光之塔开启的时间?就到了?,我们该过去了?。”
“走吧。”傅雨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