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鼻梁窄而挺,眉眼略显深邃,不笑的时候,其实是副很冷淡的长相。这会儿程灼就没有笑,眼睛里映着不知是月光还是远处的灯光,那种冷
意看得原雨心尖颤了一下。
他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
这些年村里不乏有去城里打工的哥哥姐姐,他每个都留心过,无论是落魄归乡还是在城里站住了脚跟一两年才回来一次的人,身上那股劲儿都跟在村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每个回来的人都在说城里的吃喝玩乐有多好,每个教过他的老师都提到过城里优越的教学资源。
原雨对城市是有向往的。
现在,这种向往因为这个盛着夜色和月光的眼神忽然具象化,落到眼前这个人身上。
原雨想跟程灼做朋友,不介意给自己多找点事。
“你们那儿都怎么洗衣服?”他问。
“洗衣机,或者扔去干洗店。”但是这里可没有。程灼没说后半句。
“我可以教你洗衣服,用手洗。”原雨看到他眉头拧起来,又补了一句,“如果你需要的话。”
“再说吧。”程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车子上了大路速度就快起来,三轮车没装减震,一路颠得程灼挺痛苦。
他是个很标准的现代年轻人,生活中有网络有游戏有酒精,但除了隔两三天放学后去打场半场篮球之外,就没有别的运动了。这么颠簸的路况下还得蹲着,没多久就大小腿酸麻,恨不能连根切掉。
程灼抿着唇挪了下位置,悄悄抬了抬屁股,放松双腿。
他的动作并没能逃过原雨的眼睛,可能因为原雨本来就细心:“你累就坐下吧。”
“不累。”程灼硬撑着。
“……”
原雨看了看四周。他是在这儿长大的,这些在程灼看来大同小异的田埂在原雨眼中每一片都不一样。他看清了位置,脑子里盘算了下剩下的路程,又回头看了看程灼。
程灼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干嘛?”
“还挺远的,你一直蹲着也不是个事。”原雨的书包一上车就卸下了,这会儿他说着话,直接拉开了校服拉链,一脱一甩,铺在程灼脚边,“坐吧。”
程灼:“……”
“我会洗衣服,我回去洗就是了。”
程灼往他身上看了眼。脱掉校服以后,原雨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线衫,月光下不太看得出新旧,不过花纹看着挺土的。因为之前对他腿部线条的印象,程灼还以为会看见一个瘦削的肩膀,没想到穿着贴身的衣服,原雨看上去反而比穿着校服的时候要结实一点。
“你……”
“坐。”原雨再拍了拍他的校服,“你要是觉得我的校服还脏,那我就没办法了。”
程灼:“……”
这是原雨非要他坐的,也不是他抢别人衣服当垫子。
坐就坐,大男人哪儿那么矫情。
他一屁股坐下去了。
原雨就冲他一笑,自己屈起膝,抱紧了双腿。
星星赶着车,车赶着月亮,一路向村里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