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观察到,弗莱的在场,能完全激发他平日里隐藏的惶恐怯懦。
“非常抱歉,我来迟了。”
声音从门口传来,迫使沉默提前终结。
陌生的中年男人一身纯黑正装,肩头披覆呢绒大衣,匆匆走进茶室。他无疑是英俊的,弗莱和菲奥娜继承了他深不见底的眼睛,而他眉峰与鼻梁的骨型则给了菲恩。这样露骨的英俊,却莫名让人不太舒服,看上去经历过起落沉淀,一种深厚气势浑然天成,是资本家惯有的惺惺作态。
弗兰克林·菲尼克斯。
与弗莱相比,他过于……
“正常”了。
弗兰克打招呼的口吻,跟人工湖边随便哪幢别墅里,因加班晚归满怀歉意的父亲没什么区别。
奇怪之处就在于,他不该是这样的人。
他早已将光鲜的伪装活成了肌骨体肤,跟呼吸和心跳一样至关重要。朱诺很清楚,他在十二三岁的莉莉面前,肯定又是全然不同的另一副模样。
“菲恩,”弗兰克面带微笑,右手放到他的肩面,“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么?”
“我很好。”
菲恩低声答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回应。
“你好,小姐。”脱下大衣挂在臂上,弗兰克空闲的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我是菲恩的父亲。”
朱诺几乎不能控制自己不自然的反应,艰难牵动面部肌肉,想要佯作一个友善无害的神情。
但这很困难。
幸好一道红色身影蹦蹦跳跳扑进门来,从后方拦腰抱住了弗兰克,牢牢引走了他的注意。
“弗兰克!”是菲奥娜,她的语调比平时尖锐,起伏也更多。
“你回来得真晚,我等了一天啦。”
她仰起脸,那近乎于痴态的狂热依恋,让朱诺吓了一跳。
有生以来第一次,朱诺仔细地审视菲奥娜。
红色长裙是她的标识——自她们初次见面起,朱诺就形成了这样的印象。
而现如今,她终于后知后觉地联想到,如此鲜烈明媚的红色,也曾出现在另一袭裙摆上。
此前她见过的那张照片里,菲恩的母亲——莉莉就穿着这样的红裙。
这个发现让朱诺毛骨悚然,头皮似乎也嗡地发麻。
弗兰克回身揽住菲奥娜的腰,有意无意往弗莱处瞥了一眼。后者僵直着身体,重新握起餐刀,以极其狠绝锋利的姿态,将刀尖刺入咖啡杯,然后松开手。
将几人各异的神态尽收眼底,胃部急剧收缩,朱诺无端想要呕吐。
“菲恩也来了。”
菲奥娜好像才注意到屋内的其他人,看看菲恩,又看看朱诺,“今晚在这儿住么?我可以给你和朱诺找个床很舒服的房间。”
她咯咯笑着,把侧脸亲昵地贴到弗兰克的胸口。
菲恩全身紧绷,气息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