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久了,头也开始昏沉。
呼吸变得不太均匀,朱诺把照片翻到背面。
报告里详实描绘了取证过程——因为过于简单,篇幅很寥寥数语就阐明了搜查的全部。房内到处都是盖的生活痕迹,拆解人体的刀柄上布满指纹,血液和唾液混杂着,下水道口塞着成团新鲜的头发。
警方几乎没花力气审讯,盖在被锁进手铐之前就彻底招供,后来还拒绝了法庭指定的律师为自己辩护。
无论怎么看,盖的表现都不像一个具有高度组织性的连环杀手。
从取证到宣判,潦草敷衍,匆匆结案。
朱诺合起卷宗。头顶的灯扑闪了一瞬,她眼也不眨,将自己埋入缄默。
手指抽出黏在封面的便签。上面的地址是盖母亲的遗产,由于在“杀戮工厂”的调查成果显著,警方并没有试图封锁这间房屋。
车窗突然被人敲一声闷响。她一个激灵,下意识用袖口掩住档案袋。
车外是菲恩,披靡夜色垂首望她。有些日子没见了,他毫无变化,连眼神的温度和湿度都与往常一样。月亮很低,月光也薄,密密匝匝织在发根,像溶了冰霜折射的清辉。
档案袋在腿上,表面没有特殊标记,其实看不出什么,朱诺却没来由地紧绷,等了等才将窗降下,情绪未经调整,口气有些生硬:
“不是要你别过来了么?”
菲恩神色僵住,控制目光转移方向,嘴角本来是上扬的,现在却仿佛有了清晰的郁色。
“给你添麻烦了。”他说,声音里有确凿的歉意。
朱诺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下巴收了收,摇头道:
“……别这么说。”
这一天过得太狼狈,她比平日都要容易失控。
菲恩颔首,目光又回到她脸上,依旧柔软平整,不带刺芒。
他习惯于忍受依顺的样子,是朱诺这个时候最不愿看见的。
“过来。”她推开车门,暗金色的脑袋立即钻进来。他半蹲在车边,身体前倾,脸向上抬着,迎向夜空和她的视线。
灰眼黯淡,只有底端透出光亮。
朱诺把档案袋收进背包,手指沉凉,不太听使唤,试了两次才扣严拉链。揉了揉他的额发,她问:
“出去走走?”
出了车,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冷。
一路无话。慢速行进在草坪间的窄径上,他的手背不期然与她相蹭,顺势若即若离贴一会,见她毫无反应,又失落似的往回撤。
朱诺抿唇,心里隐约翻起涩苦,捉回他的手,一根一根交缠指缝。他突出的骨节压入皮肤,触动血管和筋膜。心脏跳得压抑,或许与此有关。
“训练累么?”她偏头问。
仅仅是停留在最浅层的亲密,仅仅是掌心与指节的相互接触,他一点一点,缓慢而耐心地将体温填补给她。身体像是结上了一层温水凝的膜,渐渐暖和起来,声息里终于有了稀散的热气。
“累。”菲恩回答。为了照应她,步幅也缩短了。
朱诺:“跟我说说。”
菲恩想了想,如实告诉她:
“他们的声音很臭,身上的味道也不好看。”
典型的菲恩式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