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上下打量她,鼓着腮帮没好气道:“比你好看。”
张婵自小容貌姣好,生下来便是珠环翠绕,尊贵的身份摆在那,没有人敢说一句不好,只有公主见不惯她这副跋扈模样,更不会像旁人一样说好听的话来讨好她。
公主嘴皮子利索,在长辈面前嘴甜如蜜,连向来古板严肃的首辅陆鼎也欢喜这个孩子。
可嘴甜也分人,面对张牙舞爪的张婵和她那个整日阴阳怪气、爱拿身份压人的姑母,公主敷衍的本事也一流。
张婵一边令下人在一旁扇扇子,一边道:“听说你宫里的小太监犯了事,姑父要罚他,你竟然上前去挡棍子,堂堂公主对一个下人这般维护,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和公主相关的事情,月安宫的人不敢往外传,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的情形,宫人们自己也糊里糊涂,谣言一层层传出去,落到张婵耳中便成了这个说法。
公主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是笑掉大牙了,你瞧瞧你自己!”
张婵比公主大一些,开春后已经开始换牙,下颌门牙昨天刚掉,空缺了一块,说话都有些漏风。
张婵知道换牙很丑,没人敢当面取笑,听到温凝这话,直接气得跺脚,“我没牙也能当皇后!你天天看小太监,以后就嫁给小太监了!”
温凝也被她气得满脸通红,“嫁小太监怎么啦!我就——”
一句“嫁小太监”被绿袖死死堵在口中。
张婵差点笑岔气,不过她谨记姑母的话,不和温凝在这些小事上计较,眼看天气炎热,扇子也不济事,张婵不愿意再此多待,气势汹汹地回去了。
绿袖捡起地上的帷帽掸了掸,可是已经脏了,无奈地叹口气道:“公主,天儿热,咱们等夏天过了再来见哥哥吧。”
公主最是怕热,可每次出门都要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非但如此,还要在日头底下走这么远的路,如今还得受张婵的嘲讽,绿袖实在心疼不已。
公主凭栏,往臻顺门外的军队望了一眼。
昨日她又做梦了,梦到哥哥背着她逛街市,满街的姑娘都看着哥哥流口水,醒来的时候,公主自己的嘴角也湿漉漉的。
内操军的训练于酉时结束,烈日还在头顶。
公主的帷帽不能戴了,只能用衣袖挡住阳光,一路小跑下了凉亭。
梁寒是天生的美人皮,即便日日在校场风吹日晒也不见黑,灼灼烈日和赤衣黑甲之下,愈发显得肤色冷白若雪。
短短几个月内,少年已在内操军中脱颖而出,两两对战之时,无论是力量、准头还是反应能力皆不落下风,许多在军中训练五年的内官都不是对手。
好在内操军中的太监身负保护内宫之责,与真正的军营一般无二,少有谄媚攀附与落井下石,梁寒一路走来也没有惹来太多红眼和非议。
臻顺门下,少年眉目英挺,般般入画,冰冷的铠甲描摹出挺拔颀长的身形,而那一双冷冽凤眸亦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势。
公主以衣袖蒙脸等在芳福宫外,直到面前覆上一层黑色的阴影,这才欣喜地放下双臂,抬起头:“哥哥!”
梁寒牵着公主往月安宫的方向走,“公主今日怎么没戴帷帽遮阳?”
公主哼唧唧道:“被张婵那个小坏蛋踩脏了!真羡慕哥哥,旁人都晒得黑黝黝的,只有哥哥怎么晒都白。”
少年眸色微暗,默默换到落日的方向。
余晖洒在他的侧脸,长长的人影笼罩在公主身上,换得片刻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