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后来没再见过她,但儿子想找到她,报答她当年的救命之恩。”
梁和盯着静静竖着的火苗,接着说:“但是儿子觉得,找到她不太可能,她长什么样子儿子忘记了,只记得她当年说过的那句话……但这也勉强算是,我能接着活下去的理由。还有一个理由是……”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摇摇头,有些羞涩地开口:“人间以外,没有哥哥。”
苏维听到他这一句,指甲狠狠地刺进手心,另一手将嘴巴紧紧地捂住,拼命压住自己因震惊和触动而变得急促的呼吸。
梁和说出来之后显得轻松了很多,他耸耸肩:“我曾到达过人间以外,那里什么都没有。当时莫名听见了哥哥的心跳,他好像……在叫我。”
梁和捏起变凉的戒指,目光里满是温情,笑着说:“那么这就作为选项之一,算是活着。”
他停了好久,才鼓起勇气继续讲下去,可是泪水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儿子有罪,我的手上沾了血,妈妈因为我没了性命,儿子忘了过去的一切,长到这么大,又遇到哥哥,已是天大的幸运,偷来了这么多年,活在这人间,我已经很满足了。”
烛火将他的脸上的泪痕映得明明灭灭,表情竟是无比的放松与释然:“妈妈,如果你让儿子去赎罪,就让这蜡烛保持原样。”
他咽了咽口水,紧紧捏着那枚指环,艰难地开口:“如果妈妈选择让我活着……的话,那就让这烛火,动一动吧。”
梁和在心里默默数着,他决定,十秒之内,如果这火苗还是像这样静静地立着,就找个地方,默默地——
嗯?!
它怎么动了?!
怎么会?!
不可能!
窗户明明是关着的!
梁和猛地跪了起来,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蜡烛。
那火苗却真的动了,幅度不算小,却远不到熄灭的程度。它急切地晃动着,跃动的曲线像是拼命地拒绝他死去的请求——
“活着……竟然是活着,怎,怎么会……”梁和瘫坐在地,喃喃道,
傻在了原地。
足足十分钟过去,梁和才回过神,看向梁婉华骨灰盒上的照片,疑惑地说:“妈妈认真的?”
随后他慢慢平静了下来,重新将戒指戴在手上,熄灭蜡烛,将一切都收拾好。
他锁了橱柜,执起注射器,款款走向那扇窗。他的神色有些恍惚,步伐却是稳的。
他立在窗前,站定。
梁和的手触上玻璃,缓缓将窗户推开。习习的微风带着微寒灌进室内,发丝随着拂过的气流轻轻晃动。
他顿觉神清气爽,做了个深呼吸,小声嘀咕道:“真是关着的啊……”
他面对着窗外,将针筒的保护套拔开,洒进来的月色让针尖闪着刺眼的冷光。
苏维以为他要自杀,在手即将要搭上他肩膀的一瞬间——
梁和将药水悉数推到了窗外。
苏维见状,堪堪把手收了回去,重新隐在黑暗中。
梁和将注射器往外一丢,关上窗户,随后离开了这里。
苏维看着他将房门关上,立刻松开捂住嘴巴的手,大口大口地呼吸。他的胳膊撑在窗台,两腿都是软的,颤抖得几乎立不住。
他自从出生以来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上苍,苏维抬头望向天边皎洁的明月,清冷的一片明亮在他眼前有些重影。
幸好,幸好他没有发现刚才自己所做的一切。
苏维回过神,立刻拿起手机,在他们三人的群里报信:“躲起来,他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