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裹挟着呜咽从房顶掠过,丧尸成群的脚步伴随着嘶吼,从空旷黑暗的大楼内部响起。
司南双手腕被周戎死死反拧在身后,扬起下颔居高临下盯着颜豪,许久一字一顿反问:“你的命值几个钱?”
乌云中漏出惨淡的月光,映出颜豪青白的脸色。
“司南你冷静点,你听我说。”周戎贴在司南耳边的声音相当急促,一边使力把他向后拉,一边竭力低声安抚:“是我的主意,跟颜豪没关系。戎哥一定没被感染,啊,听话,听话司小南……司南!”
尾音倏然变调,周戎只觉大力从身前袭来,那是司南——他竟然挣脱了手腕,电光石火间以难以描述的姿态反拧过身,雷霆般一记扫堂腿把周戎摔了出去!
那身手太迅猛了,周戎迅速起身,但在司南咄咄逼人的近身攻击下竟然只能步步落败。颜豪趁隙起身退后,但来不及退出去两步,只见司南抓住周戎手臂,旋风般把他整个人从肩头甩下地面。
眨眼间他掠到颜豪面前,一脚踏上他胸口,借力飞身而起。颜豪只能感觉到劲风扑面而来,身经百战的特种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又深又狠的空中后旋踢击中颅侧,当场喷血摔了出去!
变故来得太快了。司南从未真正对这帮特种兵动手,但此刻他像一匹终于抑制不住凶性的野生猎豹,不到五秒就解决了他俩。
宁瑜只来得及拉开直升机舱门,在猎猎风声中大声喊道:“等等——”
颜豪感觉腰椎一沉。在剧烈眩晕中,他意识到自己被司南膝盖抵在了坚硬的水泥地面上,随即他紧攥着抗体的手指被一根根扳开了。
“司南,司南你别这样……”颜豪痛苦道:“司南……”
司南置若罔闻,喘息声嘶哑含血。就在他即将把颜豪的最后一根手指硬生生掰开时,突然咽喉一紧。
周戎从身后踉跄而来,手肘紧勒住司南的脖颈,几乎用全身的力气把他从颜豪身上拖开了,活生生拖拽出好几米,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
“你看着我,司南,看着我。”周戎把他挤进墙角,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用这种绝望的姿态堵住了司南所有挣扎的出口,强行扳着他的下巴令他望向自己的眼睛:“我是你戎哥,看见了吗?你怎么忍心对戎哥动手?啊?”
司南的短发被汗浸透了,修长乌黑的眉毛扭曲在一起,相对比之下脸色简直白得惊人。周戎颤抖着手抱住司南的头,迫使他不能挣脱,只能正视自己的眼睛:“没事了,别哭了,没事了……听话司小南,你让戎哥打了那个针,万一抗体就此没了怎么办?戎哥有什么脸活下去啊?”
司南一字一顿道:“你们约好了的,你们……”
周戎说:“是,是我的主意,不关颜豪的事。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司南!”
周戎把再度开始挣扎的司南死死按了回去:“你听我说!那抗体十个里只有一个能活,你要拿全人类的希望来赌这十分之一的几率吗?啊?赌输了怎么办?!”
司南一点点松开周戎领口,掌心已经被汩汩而出的黑血浸透了。
那血是冰冷的,但灼得他手指剧痛。
“万一……万一赌赢了又怎么办?”周戎发着抖问:“你让我怎么活下去,怎么面对自己呢?你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是不是?”
另一边宁瑜大步奔来,白大褂的领口和衣摆在狂风中剧烈摆动,跪在地上打开了他的医药箱。
司南颓然靠在墙角,双手深深插|进头发,被感染的黑血随之蹭在他眼梢眉角,被周戎抬手用力地擦去了。
“算我求你,好吗司南?你听着。”周戎扳开他的手,又撩起自己的t恤下摆去擦他掌心上的血,一遍遍沙哑道:“你得活下去,算我求求你活下去。你还年轻呢,还没见识过比戎哥更好的,以后你会遇见真正陪你走一辈子的人……咱们难过一会儿,难过一会就忘了好吗?戎哥永远都爱你。”
“永远都爱你,”周戎喃喃地重复,刚硬的脸颊上温热潮湿,他不知道自己还会流泪。
那其实是后悔。
司南会难过一阵子就忘了吗?
不会。
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标记司南,如果司南还是个自由来去的oga,那他确实有可能难过一阵子,也许几个月,也许一两年,总有一天悲伤会随着时光从他心头淡化,如同阴影在渐渐升起的日光中褪去。
然而标记过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从心理和生理上双重建立的联系很难随着死亡而自动断裂,他可以一死了之,但司南会在漫长孤独的时光中行走很久很久。即便用手术抹去信息素的影响,灵魂中更加深刻的印记却永远也不会消失。
这个残忍的认知比死亡更令周戎恐惧和后悔。
心肝肺都被利刃穿透了,刀锋还心脏最虚弱的肉里绞,绞得内脏都烂成了一滩血泥。
司南是无辜的。
他完全是被自己引诱着,懵懵懂懂走进了致命的陷阱,把他那极度珍贵的、人人都想得到的爱,毫无保留奉献给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