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时的名字,取自“教化流行,风雨和时”之意,卫国公夫人生了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宁和时是最小的一个。因出生时风雨交加,老卫国公口占一句,得此名。
说起来,宁和时的脾气不好,在小一辈儿的勋贵圈里,那也是广为人知的。大凡大家族里,幼子脾气不好,那大多是娇宠出来的。宁和时不一样,他脾气不好,是被四个姐姐烦出来的。
卫国公夫人四十多岁才生了这个幼子,长子都已经有了儿子,怀孕的时候颇是不好意思。宁和时落地,卫国公并兄长全都征战在外,卫国公夫人又精神不济,因此是被嫂子和四个姐姐带大,
也不知道他小时候经历了什么,宁和时对女人向来都是不假辞色,到了这个年纪仍然不肯议亲,加上他天生女相,乃至于私底下竟然有断袖的传闻。
当然了,还没人敢不要命去当宁和时的面说这样的话,传说早几年曾有脑子不太清楚的世家子弟不长眼调戏过他,后来这人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陈力就列,不能者止。”
“世子还是认为我开玩笑?”
宁和时冷哼,他对谢寒蝉已经算是用尽了耐心。
“大军行到巨象关,为天家旨意所阻。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主帅决定停下来,等工部人到。”
“冬日在西疆作战,昼夜温差极大,将士士气受挫严重。我军重兵驻扎之下,敌人闻风而逃,贻误战机。”
“而这一切,均是工部一道奏折引起的。”
“我听闻,是谢小姐所致。”
宁和时说话从不和风细雨,只会单刀直入:“谢小姐是否有此之能,事情是否到了这样的地步,宁某一介武夫,不便评论。但是,你已然接下这样的差事,即使不可为也应为之,而谢小姐这样轻飘飘一句话,让人如何能心安?又如何能让人心服?”
谢寒蝉点头。
“世子说的没错。”她诚恳地看着他,宁和时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心发作,却不知为什么,并不像往常看见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那样恼火。
或是,那副越来越详细的山川图所致。
谢寒蝉停下笔。
“世子领兵打仗,可有败过?”
她问得直接,宁和时反而愣住。
世家贵女,特别是东南的世家,几乎没有女子会这样说话。
她们习惯旁敲侧击,话中有话,既喜欢揣摩他人心思,也喜欢让别人揣测她们的心思。
“败过。”他吃过败仗,在东南对百越残部用兵,在海上对战海匪,或不敌,或小负,最狼狈时,差点丢了性命。
“是准备不充分?还是心中没有丘壑?是能力不足,还是非战之罪?”
宁和时心有所动,并不言。
“我即便随着祖父注水经,隔了三年不来,也不敢说,河道未曾变化。即使沿途有司年年有水纹记录,可谁也不敢肯定来年是否天象大变,原是丰收的地界会颗粒无收。”
“若有冰雪之灾,地动,山体塌方,逢暴雨,泥石乱流,移山填海,也不是不可能。”
“世子……将治水想得太简单了。”
杀来打去,抢夺的是什么?不就是栖身之地吗?争一口饭,争一碗水,争一口气息。
女子没有指责的意思,她只是告诉他,这不是一个人有决心便能办成的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固然是勇气,可是,知道一千种可为,却要从这一千种里选出最好的一种,才是谢氏治水的方式。”
宁和时想起来的时候,霍震骁的交代,让他“多听多看,勿要干涉水务专人”。
“谢氏治水,自有规矩。”
霍震骁说,谢家与他人不同,治水强调的是顺天时,应天命,顺势利导,应和天理。
“宁世子多在东南,陇西此地,不同东栾王庭,山清水秀,鱼米之乡。”
陇西的人,活得辛苦,活得豪迈,才有大秦这祖上传下的傲骨。
宁和时正要说话,外面却有人说话,是工部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