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怀疑一位亲王,是要治罪的。”霍震骁看向坐得十分端正的谢寒蝉,她今日也穿得十分整齐,自然是早就料到他会来访。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恫吓是吓不住她的,但,这话,只能在这里说。
先帝在位时,不像当今天家喜好明显,对先皇后李氏尊敬有加,对皇贵妃则自来爱重,对其他后宫女子按资排辈,高宗朝的后宫,在贤静太后入宫前,是相当多姿多彩、百花齐放的。
有?原配皇后卢氏,淑妃崔氏,都是世家出身的女子,娴静温柔的有?,性烈如火的也有?。淑妃的妹妹,嫁的是汝南侯的儿子,生了如今这位羽林左卫指挥使崔延。
周王在出继之前,是高宗的六皇子。当?时选一个嗣子,先帝首先排除了贤静太后生的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永茂帝,豫王虽然是长子,但生母是个宫女,养母又被废,不够身份,而?在先皇几位活到成年的皇子中,除了贤静太后外,周王生母的身份是最高的。淑妃崔氏,生有?五皇子和六皇子,出继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在身边,想起来是合适的。
老周王妃过继了六皇子后,是正经地让周王与娘家的子弟走亲戚的,而?周王,也很自觉的与淑妃的娘家人疏远开来,以免生母和嗣母为难。淑妃对此是十分赞同的,她还对周王说,你母亲是个贤明的人,要多多亲近。
谁也没想到,五皇子会溺水而?亡,淑妃两个亲儿子都没了,但却十分豁达,与各位亲王妃的关系,由此更好了些。
淑妃一直活到了永茂帝登基之后,加封了淑太妃。淑妃过世的时候,永茂帝特命周王戴孝,以全母子情分。因此,周王在诸亲王中口碑十分好,都说他知道礼仪,这代的亲王中,是最为贤能的。
“所?以只是怀疑,而?且只是怀疑。”谢寒蝉慢条斯理地分析着,“这样明显的指向,如果?再想不到周王,那也显得我?等太无能了。正因为这个指向太过明显,让人一看,就知道周王是被树了个靶子,我?才更加怀疑周王。”
夜深了,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谢寒蝉住的院子,也种着竹林,风吹过,窗外沙沙作
响。她平日很爱听这声音,若是夏天,半开了窗,看竹影摇曳,也是乐趣。
“如果?是周王,他为什么要冒险用异族人?像你说的,若是用中原的面孔,不是更容易混进来吗?”
“因为他们必须是异族。”谢寒蝉直视着他,没有丝毫退却。
“历来帝王最忌,不过是兵变与宫变。”
“大秦历三代四位君主,如今国富力?强、政治开明、吏治清朗、内有?贤臣、外有?良将,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亲王,要靠着兵变造反,谈何容易。”
“天家春秋正盛,有?儿子,儿子年纪尚小,不会像前朝一样,储君当?得太长生出异变。儿子虽然年纪小,但有?得力?的外甥掌着重?兵,且外甥眼看着就要娶未来皇后的侄女,这样稳固的同盟,未来大皇子登基,会有?天然的保障。”
“有?这样的局面,什么人想靠着宫变上位,那也几乎不可能。”
“除非……”
除非哪天,永茂帝脑子一热,自毁长城,对肃王开始猜忌,否则,谁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若是受人挑拨,对肃王起疑心,那也是可以的。
屋内两人隔着桌子对峙着。
“王爷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人蛰伏了几十年,却在王爷入北荒的时候才开始发难?单单就肃王一脉入主北荒一事,有?什么是真正触及到他们的逆鳞了吗?”
“我?想来想去,无非还?是那句老话,王爷把事情做绝了。”
肃王一脉,都太能打了。
打仗这种事,谁家也忌惮这飞鸟尽良弓藏的那一日,杀不杀得灭,杀到哪一步,如不是生死仇敌,都是互相商量着来,留着点敌人,也给自己留条活路。
周王在高宗时,便在江南管开船舶司的事情,东南沿海、东北沿海,倭寇久不治。寇者,匪也。宁家几代人在东南和倭寇打交道,是不是真的寇匪,宁家的人清楚,老周王妃清楚,太宗皇帝也清楚。
唯独肃王一脉,别人都在北荒挖金子,他们在北荒埋骨。别人都打着打仗的幌子一次一次拿军功,他们总是速战速决。
好吧,你重?新入主北荒军中,拿下了北荒各郡,斩杀了塔拉族大统领,天下称颂,北荒是你霍家自
家的封邑,既然阻止不了,那便从别的路走。
然后,天家又让他去西疆,再来一次。西疆是什么地方,和北荒那样的苦寒之地不一样,西疆过去,有?贵霜帝国,有?月石帝国,还?有?更远的波斯,那些地方,一箱普通的瓷器让人趋之若鹜,而?从那边传来的染料宝石,也让大秦的富人们疯狂。暴利引着商人们铤而走险,向遥远的西方不断运送去货物,而?千百年马匪横行,盗贼劫掠,匪不是匪,贼不是贼。
“更重要的是,王爷将塔拉人赶到了沧河以北,再不准他们过来。”
“沧河,有?银矿。”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豫王当?年为什么会执意要取霍震骁的性命?因为他和塔拉族勾结着开采沧河银矿。永茂帝赐死豫王,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没有人能动霍震骁,哪怕是皇亲。
可是这样一来,除了永茂帝自己这一支,所?有?其他的皇室宗亲,和肃王,都成了对立。
羽林卫和金吾卫,直接受天家调动,守卫皇城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