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晏嘉禾却毫无睡意,给池间的校长打了招呼之后,她就站在书房的窗边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其实今晚听陈谷说起从前的时候,她的内心不是没有触动的,只是当时紧迫,她给强压下去了。
她今夜才恍然明白,她为了晏嘉乔,错过了太多的东西。
她知道人有感情,但因为小乔的原因,常常刻意回避它。为了达成目的,她不想受到额外的影响。
她喜欢那些不管入局人有怎么样的感情,都不得不照着设计走下去的谋略。
可是到今天,轮到她在局里了。
自己还做得到结果先行吗?晏嘉禾把烟按在窗户玻璃上,在心里问自己,人的感情,我的和别人的,应该去正视它吗?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走廊那一侧的房间一阵响动,从未关门的书房能够清楚的听到,池间跑到她卧室门口拍着门。
他一向温柔矜和,晏嘉禾从没听过他那样惊慌失措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疯狂地拍打着门。
晏嘉禾垂眸又点燃了一根香烟,屋子里早已满是呛人的烟味了。
门打不开,他又转身跑到楼梯口,接着,像是什么滚了下去,乒乒乓乓地一直响到二楼,好像整个宝泉山都被水煮沸了一样。
二楼的邓福也抬高了声音一直传到楼上,要他冷静一下,过了片刻,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池间径直冲了进来。
晏嘉禾抬眸穿过雪白的烟雾看着他,看他已经红了的眼睛,看他脸上新鲜的擦痕。
池间看着站在窗边的晏嘉禾,初升的朝阳给她镀了一层晕红的霞光,她就站在光里,像是站在他左侧的胸膛里,勃勃跳动着的息息相关的生命力。
池间呼出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叫道:“晏嘉禾。”
“嗯。”晏嘉禾淡淡应了一声。
她还活着,池间几乎落下泪来,看着她看了半晌。
知道她有准备的时候,他还没有这样惶恐,可是他没想到突发变故,刚才他睁开眼睛,惊慌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他只想立时立刻找到她,再也不要离开她身边。
过了良久,池间才想起来说道:“对不起,我没做好你交代给我的事。”
他不清楚他怎么又回到宝泉山了。
晏嘉禾看着他,像是在看台球桌上的白球,在撞杆的控制下弹来弹去。
他在今夜焦灼忧虑,两处奔波,不过是她和朋友们设计好的。他要做的一直都是运输他自己,此时又完好无缺的回到了这里,等待她再次把他送出去。
“不,你做得很好。”晏嘉禾说道。
可惜不管他做得多好,他并不是这个阶级的人,就是可以被赠送的。他的命运一直被权贵玩弄。
池间对此一无所知,他刚刚崴到了脚,跌跌撞撞地走到她面前,伸手接住了烟灰。
他知道晏嘉禾不常抽烟,也很少在人前,这里一地的烟蒂,说明她心里一定是有很多事。
听了她的过去后,他变得对所有与她有关的坠落都十分敏感。
晏嘉禾垂眸看到素白的掌心摊开,上面星星点点的灰,临近手腕处还有血印。
晏嘉禾淡淡说道:“它落就落了,你接什么?”
池间看着她,笑容温暖,“我怕它摔疼了。”
晏嘉禾点点头,没说话,把烟按在玻璃窗上。过了一瞬,又问他,“那你呢?刚才摔疼了吗?”
池间收回手,摇了摇头,“不疼。”
晏嘉禾又点点头,看着他没说话。
池间笑了笑,说道:“怎么了?你看我的眼神就像你第一次见到我。”
那是在天湖会所,她像是在评估什么。
他确实太敏锐了,晏嘉禾微微垂下眸,看着窗边的半截烟蒂。
沉默了片刻,晏嘉禾抬头说道:“你那个时候遇到我,而不是圈子里的其他人,真的是很幸运。”
池间点了点头,笑道:“是的。”
晏嘉禾接着说道:“但是你得明白,没有人会一直幸运的。如果不起风波,我一直护着你,教导你,也没什么不好。”
那条沉静温和着生长的藤蔓,她难以取舍,只能推诿给世事,让风雨斫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