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霜雪已然起身,招手让不远处守着的暖莺过来,主仆二人披好斗篷,头也不回地离开。
十公主待在原地站了会儿,寻思自己是个直心眼,想一万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到密室找上官玉林,把前后左右都讲一遍,怯怯地:&ldo;侍郎死了心吧,咱们另寻别的法子,依我看别说大将军,恐怕十七妹这关就过不去。&rdo;
上官玉林却笑出声,给对方斟杯茶,不紧不慢,&ldo;殿下别担心,十七公主的意思很明显,那是不放心我,既担心在下会临阵倒戈,出卖大将军,又对我大功告成之后,放过天子没把握,此事好办,在下马上休书一封,烦请殿下今夜亲自带到将军府,好让十七公主安心。&rdo;
乐瑶傻傻地哦了声,同样的话,她怎么就没听出这层意思,不禁暗自纳罕,朝堂真乃诡谲多变之地,自己被卖了都不晓得,可一封信又怎能扭转乾坤,忍不住问:&ldo;侍郎要写什么?竟会让十七妹摒除戒心。&rdo;
一边的上官玉林已拿出纸笔,想了想又觉得不够郑重,干脆咬破手指,一字一句写下血书,吓得乐姚花容失色,跑出去又回来,忙活活给她擦伤口。
&ldo;你疯了,至于嘛,人的血就那么点,流光了可要死。&rdo;
她白净的脸上染着红晕,眼珠子急得雾蒙蒙一片,惹上官玉林心里直发紧,躲在寒月宫也有几日,十公主每天细心照料不说,还时不时安慰自己,若说这些全出自于善心,可连谋反如此大的事都能同意,她又不是傻子。
前几日还想死了干净,如今却又贪恋上红尘,恨不得活上几千年才甘心,人的想法啊,总是一时一变,被在乎的人牵着走。
兰花香气四溢,幽幽地荡漾在空中,那是乐姚的信引,中间还有一丝丝海棠味,西府海棠,绮丽迷离,两种截然不同的香气交融在一起,竟如此勾人心魂。
她俯下身,柔情似水地瞧过来,&ldo;殿下说笑啦,这么几滴血,臣哪至于死。&rdo;
乐姚不抬眼,依旧望着指尖的血珠子发愁,&ldo;你不明白,别看上官侍郎聪明得很,那也是别处的精明,照顾自己可不如我,谁让我从小就看大夫,随便一本医书也能讲几章,小伤口瞧着不要紧,不处置也会成大问题,到时肿起来,真会要命的啊。&rdo;
说得吓人,谁不知这是医书上才能看到的奇闻异事,但越紧张越在乎,上官玉林心里暖洋洋,&ldo;臣遵命,多谢殿下教诲,以后我会加倍注意,再不弄伤自己,省的莫名其妙丢了命,变成冤死鬼,到时只能魂儿住在这里,多可怜。&rdo;
乐姚脸一红,没想到人家比自己还夸张,揶揄道:&ldo;侍郎就会胡说,人都死啦,还管魂儿的事,不赶紧过奈何桥,喝汤投胎,好好洗心革面,修行下辈子,乱晃什么!&rdo;
&ldo;殿下好狠的心,我这辈子心愿未了,怎么就提下辈子,活着时不敢做的事,魂儿还不能如愿!&rdo;
&ldo;你有什么愿,千秋大梦,做皇帝啊。&rdo;
&ldo;瞧公主说的,在下没那个命,也不做那个梦。&rdo;对方曲起指尖,看着一层层被白纱包裹的伤口,哑然失笑,&ldo;我上官玉林这辈子就想安安稳稳待在寒月宫,做个出色的花匠。&rdo;
作者有话说:
十七公主作为未来的女帝,肯定不能是傻白甜,心思比较深,除了大将军,谁也不会轻易信任。?
第98章两心知(一)
临近晌午,忽地变天,风声袭来,卷起秋雨绵绵,霜雪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听两边雕栏玉砌的屋檐下滴着雨水嗒嗒响,宫人却不知停歇,来来往往,穿梭其中,仍在过节,到处一片大雨也浇不灭的喜气洋洋,惹人心烦。
暖莺努努嘴,猜出对方心虚不佳,附耳说句话,又眨眨眼,指一下马车前面,帘幕翻飞,露出车夫鱼儿的背影,十七公主峨眉微蹙,压低声音:&ldo;你确定?&rdo;
侍女点头,&ldo;绝没错。&rdo;
车身晃了晃,她的目光飞出去,又很快收回来,只见鱼儿勒住马,转身慌张张赔礼,&ldo;奴该死,不熟悉宫里的路,哪知前面的亭子淹了,这路上都是水,公主没碰着吧?&rdo;
霜雪说没事,言语温柔,&ldo;我又不是纸糊的,你也太小心啦。&rdo;顿一下,好奇地问:&ldo;到了哪座亭子?&rdo;
鱼儿探头忘,轻声回:&ldo;奴看不清楚,好像叫做望竹亭。&rdo;
望竹亭!霜雪心里猛地突突跳,随手挑开车帘,眼前跃然而现一湖水,一座桥,不远处立着大片大片的竹子,秋日萧瑟,竹林却依然挺拔,被雨水一清洗,愈发翠意盎然。
哪里是望竹亭,分明居无竹。
终归还是改了名,与梦境中出现的三个字一模一样,她倒吸口冷气,禁不住浑身发颤,咬牙问身边的暖莺,&ldo;你经常出入宫中,可知居无竹何时改的名,是不是天子下旨?&rdo;
侍女犹豫一下,搞不明白公主怎会如此在乎这个亭子,摇摇头,&ldo;奴婢不知,想来一定是陛下的意思,毕竟乃宫里东西,一草一木谁改乱来。&rdo;
是啊‐‐多此一问。
要来的终归挡不住,她是死过一次之人,对将来的预感自然比别人强,梦也不是普通的梦,必定曾经发生过,在那个没有重生的前世,苏家由于功高震主被皇家除掉,可惜她猜来猜去始终没料到,这个天子竟不是父皇,而是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