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眉头从始至终都没有舒展过:“你的意思是……他也是被龙血侵蚀过的?”
“没错,我敢肯定,‘王将’绝对是怪异的个体,是被龙血侵蚀过的‘半进化种’,他和绘梨衣一样处在进化的中间状态,堕落为死侍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与我选择制造遏制药剂不同,他选择不遗余力地制造进化药,只有成功的进化药才能够救他。他试图进化成龙类!”橘政宗的呼吸急促起来,“直到今天我依然无法忘记那一幕,那个半进化怪物从烈火中走出来,他对我微笑!他分明认出我来了!他看完了就像是恶魔中的皇帝,我匍匐在地上,巨大的威压压得我无法呼吸,我像一只待崽的羔羊只能等他来杀我……”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源稚生问。
“是你拯救了我,”橘政宗看向源稚生,目光慈和,“我的手机响了,是你打电话进来,你当时只是问了我一件很平常的事,你问我周末要不要去爬山。我拼尽了全力去按了接听键,施加在我身上的威亚忽然就解除了。我不顾一切地逃走,照道理说以他的能力我根本没有在他手底下逃走的资格,但幸运的是在行动之前我就做好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准备,我在潜入之前就埋设了足量的炸弹。我遥控引爆炸弹,跳窗逃亡,把他压在了一座十二层的废墟当中。”
“他死了么?”源稚生问。
“如果他死了,在那之后在鬼之间悄悄流传的更多、更加强效的进化药又从何而来?”橘政宗沉声道,“我从来不敢抱有这样的侥幸,我知道我已经不可能逃脱了,我已经被王将认了出来,他的真实身份一定是黑天鹅港中的研究人员,他曾经见过我,我整了容也还是无法瞒过他。我当年犯下的罪孽造就出了他这个魔鬼!我必须杀死他,即使拼上我自己的命也无所谓!”
“难怪你会不择手段地要消灭猛鬼众啊。”源稚生叹息。
“是的,我决心用我能动用的一切力量扫平猛鬼众,杀死那个王将!自那以后我振作精神,一步步提高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公布了自己橘家继承人的身份,我通过了血脉检验,成为了橘家主人,进而成了大家长,终于积蓄出了跟王将开战的实力。而且我还有你和稚女,你的代号是π,稚女是ω,你们是赫尔佐格最成功的作品,无名港炸毁之后基因库也已经损失殆尽,即使是赫尔佐格复生也不可能造出你们这么完美的作品。”
“我一心等待着你们成长起来,等着你们觉醒,你们是有机会可以跟王将抗衡的……但这是另一个致命的错误,赫尔佐格欺骗了我,你们兄弟并非如他所说是相同的完美作品,事实上,你们关系到赫尔佐格的一项对照实验,你们身上所携带的龙族基因恰好相反。”橘政宗说,“赫尔佐格从龙族基因中分离出了两条最具代表性的基因,他猜测其中一条会产生稳定的混血种,而另一条携带最强的嗜血基因。”
“但他也无法分辨出哪一条是嗜血基因,因此产生了互为对比的实验,你和稚女之间必定有一人携带着嗜血基因。你们互为对照,一个是成功的产品,而另一个注定失败,你们分别代表了龙族的两面,一面是尊贵的皇,另一面却是狰狞的鬼,这就是所谓的‘镜像体’。”
“稚女携带了所谓的嗜血基因?”源稚生攥紧了拳头,低声问道。
橘政宗点头:“没错,赫尔佐格最开始的目的就是制造出带有嗜血基因的鬼,只要能找到控制鬼的办法,就能制造出可怕的军队。”
“难怪稚女后来变了。”源稚生的声音很轻,“因为鬼在他的身体里苏醒了,我弟弟消失了,占据他躯壳的是鬼。”
这话说得勉强,源稚生自己也知道多少有些自我安慰的嫌疑,无论如何,他终究是杀死了自己亲弟弟的凶手。
窗外的灯光照着源稚生的侧脸,原本略带阴柔的轮廓此刻却显得坚硬无比。
“故事讲完了,你现在明白了我为何执意要把大家长的位置传给你了吧?因为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但我没有资格去为了赎罪去带领族人去打一场争议的战争。”橘政宗幽幽地道,“因为我的贪欲,很多人白白死去,我的双手沾满了血腥。我从西伯利亚放出了魔鬼却没有办法杀死他,我连累了你,还害了绘梨衣。今天我养的实验体还导致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按照家规,我应当切腹赎罪。在我切腹赎罪之后稚生你也可以对家族有个交代了,只是临死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稚生你能答应我。”
橘政宗拔出怀剑,看向源稚生,目光看上去坦荡之中带着固执。
“犯下大错的人如果不能受到惩罚的话,我这个做大家长的又该怎么给这些无辜横死的族人一个交代呢?”源稚生淡淡地说道,“说来听听吧。”
“消灭王将这件事应该不用我说了,”橘政宗解开衬衣露出干瘦但结实的小腹,“我的请求是关于绘梨衣,她是个半进化体,比你见过的所有死侍都要危险……但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忍心她被处决。她剩下的生命不多了,除了我你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如果在与王将的作战中能用到她,那是最好,如果她彻底失控,那就请你……给她解脱。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请让她幸福。关于我的事情也不必告诉她,这些年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父亲,也算平安长大。告诉她说她忽然有了个父亲,又忽然失去,只会平添她的悲伤。”
“合理的要求。”源稚生点了点头,缓缓拔出御神刀。
橘政宗长叹了一口气,抬头仰望天花板,轻声吟诵:“心早已病了,梦中魂魄在枯野上徘徊。”
按照惯例吟诵了辞世诗句,源稚生便提刀走到了橘政宗背后,御神刀高举过顶,橘政宗猛然举起怀剑,毫不犹豫地扎向小腹左侧。
御神刀斩落,弧光闪动,血光飞溅,战栗着倒地。
怀剑插在木地板上,橘政宗用来握刀的右手五指断在地上,血流如注,这场切腹仪式被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