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这几天总下暴雨,今天却是难得的好天气,英伦老绅士穿着格子外套,白色旧衬衫仿佛带着阳光假日的气息,领口里塞着紫色领巾,鼻梁上架着玳瑁边眼镜,笑容温暖。
希尔伯特·让·昂热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他站在那里,仿佛别人就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美利奴羊毛的温软、加拿大红松的高挺和苏格兰威士忌的辛烈,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许多人推崇备至的贵族气息,时间在这个老人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他也能将它们变成礼物笑纳。
刚下飞机,昂热便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我已经下飞机了,明非你们什么时候来见我?”
“对不起,校长,我今天另有安排抽不开身,先让蛇岐八家的人接待你吧,我们晚上再见。”电话那头的路明非歉意地道。
“哦?你已经把蛇岐八家都摆平了吗?”昂热挑了挑眉。
“那倒没有,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吧。”路明非说,
“那你还这么狂?说不定我们这通电话已经被蛇岐八家给监听了呢?”昂热说。
“不是说不定,是一定。”路明非纠正道,“我无所谓。”
“好小子!”昂热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见吧。”
就在昂热挂断电话的同时,刹车声、惊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就传进了大厅,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们从不同的入口涌进了接机大厅,他们的腰间都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那身西装下面藏着的是短刀还是枪械。这群西装暴徒们肩并着肩组成了道道人墙,把所有出口全部堵死,所有试图出入的人全都被他们冷肃的目光所惊退,不敢轻举妄动。
惊慌的工作人员恪尽职守地拨通了机场卫队的直拨电话:“请尽快派人过来!他们人数很多,都带着武器!报警!快……”
话筒突然没了声音,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只见柜台前站着一位长者,电话线已经被刀挑断,此刻正捏在长者手中,长者将它轻轻放在了柜台上面,礼貌地说道:“给您添麻烦了,很快就会结束,电话就不用打了。”
长者两只手上都纹着一条诡异狰狞的眼镜蛇,五个狰狞的蛇头分别缠绕着他的五指,每个蛇头上都戴着火焰的高冠。那是印度神话当中的所谓“那迦”,传说中龙一般巨大的蛇,它的头越多则力量越可怕,而五头那迦通常还象征着恶魔。
“让您见笑了。”长者把手收回了袖子里。
“这里是日本海关的办公地……还请不要乱来。”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警告道。
“不用担心,请安心工作吧。”这位黑道里的长者转过身,向着一脸警惕但止不住瑟瑟发抖的警卫们深鞠躬,“还请稍安勿躁,我们不会乱来。”
长者扫视着等待入关的旅客们,显然正在找人,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些黑道用如此的“礼遇”,不惜围堵上国门来寻找?是家族中的叛徒抑或是竞争帮会当中的老大?找到之后是当场带走还是就地处决?
大厅里一片死寂,唯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虽说日本黑道大部分也都遵纪守法,尤其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伤人性命,但黑道毕竟是容纳亡命之徒的地方,他们做事还是一般人很难预料的。
“这位先生说您可以继续工作。”昂热淡淡地对工作人员说道,“我的护照还在您手里呢。”
工作人员看着昂热,有些愣神,她觉得这位优雅的老人大概是还没弄清楚眼下的状况。但她也很快反应过来,低头盖上“准许入境”的章,递还护照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提醒:“快走!”
“是昂热校长么?”长者从背后朝昂热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你就是来接机的人?”昂热收好护照,问道。
长者忙走上前拎起昂热的旅行箱,深深一鞠躬:“犬山家长谷川义隆,恭迎校长驾临日本!校长一路辛苦了!一时没有认出您,真是该死!多年未见,没想到校长您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
“看起来?我其实真觉得自己还挺年轻的。”昂热扫了一眼长谷川义隆和他周围的手下们,“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很威风么?”
“最近东京不太平,多带了些人是为了保护校长的安全。”长谷川义隆恭敬地鞠躬,“如有冒犯还请校长务必原谅!”
“如果有人能威胁到我的安全,那你带的那些人也只能当当靶子。”昂热说,“长谷川义隆?我好像记得这个名字,你哪一级的?”
长谷川义隆脸上泛起恰到好处的“倍感光荣”的微红,他挺直了腰板,朗声回答道:“1955年入学,精密机械专业毕业,曾经有幸听过校长您亲自授课!”
“哦,想起来了,是你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个娃娃脸。”
“是!年纪大了脸型相貌都长变了,比不了校长您一直保持当年的风采。”
“这么大年纪还在混黑道?真是不学好。”昂热皱眉摇头,似乎很为这个学生的不争气感到不值。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枝娇嫩的红玫瑰放在了柜台上:“您是个善良美丽的女孩,听口音是鹿儿岛人吧?那可是个好地方,希望下次来日本还是像您这么可爱的女孩迎接我入关。”
说完,昂热转身便向出口走去,长谷川义隆连忙跟上,黑衣人们列队夹道鞠躬欢迎。
昂热随意地挥挥手:“同学们好!”
“校长好!”西装暴徒们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几十个黑衣男跟随在昂热身后,气势十足,他们散布开来仿佛展翅的黑鹤,而昂热就是这只黑鹤的“眼”,满大厅的人都目瞪口呆。
奔驰车队在黑水晶般的建筑物前停下,长谷川义隆恭敬地为昂热拉开车门:“校长请!”
昂热看了一眼招牌——“玉藻前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