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荧光字迹照亮走廊两边的乌鸦油画,浮上来的记忆片段在眼前一闪而过。
它们此起彼伏地交替着,克恩已经逐渐适应下来了,他放慢了一些步伐,但脚步一直没停过,一直继续往前走,深入这条乌鸦长廊。
油画上的乌鸦越来越多,那种不详的黑色也越来越凝固、越来越有种扭曲和冰冷的感觉。
克恩扫过去,没有任何感觉,心如止水。
一段段的记忆片段浮上来,就像溺水的人在不断地向上挣扎、试图短暂地够到水面上的空气。
那些记忆片段里的内容在一直变化着,场景和季节也在快速变化,有的时候是夏天、有的时候是冬天,有的时候是伊丽莎白塔,有的时候是富士山。
克恩平静地纠正自己:维多利亚时代,大本钟还没有正式叫伊丽莎白塔。
当然,在这个推理作品的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的模糊时间点,大本钟也还没有正式改名为伊丽莎白塔。
每秒一个记忆片段,当然不可能全部是新的片段,有一些记忆片段的背景是和前面浮现过的记忆片段重合的,克恩的装扮也是重合的。
应该是乌丸莲耶对同一场见面的不同记忆点。
老实说,对方能记得这么多一个世纪前的事,其实蛮不可思议的。
克恩心平气和。
他扫过墙壁上的乌鸦油画,也扫过随着记忆片段而浮现出来的自己。
这条走廊只有一扇窗户,它在走廊的尽头处,幽幽的月光洒进来,洒在走廊尽头那间房间门口的地面上。
乌鸦油画也在尽头处戛然而止。
和记忆片段在交替浮现的白色字迹也更加剧烈波动起来,它们重叠而形成的残影效果更大,也更亮了一些。
像是更激动了。
克恩在这扇门前停下脚步。
隔着门,他听到了机器的提示声,是不紧不慢的‘滴’、‘嘀’声,这是属于心电监护仪的声音。
这扇门很厚重,是偏红的木质门,门的边缘刻着一些花纹,下半部分还有一些类似水彩质感的晕染,像是泼上了红色的液体,又任由它自由滑下的痕迹。
是血迹。
溅上去的时候很浓厚,在干涸的时候才开始清理,却还是留下了少量曾经存在过痕迹的血迹。
范围很大,溅射的方向和痕迹也有差别,不是一个人的血迹,或者不是被攻击一次的血迹。
当事人大概率GG了。
和这些血迹相得益彰的是,打量房门的功夫,就再次有两个记忆片段浮上来。
克恩更加心平气和。
这两个记忆片段都是昏暗的,一个场景是在日式的住宅里,地板铺满了榻榻米,房间中间放着一张低矮的桌子,上面摆了两杯茶,房间的侧面则是几个书架。
记忆的主人是乖巧跪坐在桌子面前的,主人抬头看向书架边,于是这段记忆画面的重点聚焦在克恩身上,他正在漫不经心地翻着书架上的书。
然后露出笑意,侧首看‘过来’,对记忆的主人说话,‘乌丸夫人留给你的宝藏在黄昏别馆吧,好像有些难找,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你很在乎它吗?’
记忆主人纹丝不动、目不转睛,记忆片段移动都没有移动一下,也没有出现眨眼那种一瞬而逝的黑屏,有属于陌生的、清涩的少年声响起,‘要找很久吗?’
这段记忆黯淡下去,慢慢地进行消逝,那道清涩的少年音还在继续,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往下说,‘很重要,麻烦先生要帮我找很久了。’
这是乌丸莲耶的声音第一次响起,听起来大概已经到了十五六岁的年龄,是一个本身相当稚嫩、但自己觉得自己已经茁壮成长起来的微妙年龄。
之前记忆视角的高度一直在轻微地提高,代表着乌丸莲耶在慢慢长大,但对方的记忆里、对方自己的存在感几乎弱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直到听到这个声音,克恩才把视角的抬高和对方当时的年龄对上。
他默默地算了一下,从几岁到十几岁,在乌丸莲耶看来,这个记忆片段的时候,他们大概已经认识了快十年……如果他们真的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接触,那确实相当于亦师亦友亦父亲了,怪不得对方如此恭敬。
这是第一个记忆片段。
在记忆片段缓缓消逝后,克恩再次看见了在半空中闪闪发光的字迹:[‘乌丸莲耶’收到‘克恩·波本’的馈赠,并向‘克恩·波本’表达自己的深深感激之情。]
它闪烁了一下,把木门角落斑驳的血迹照亮,又缓缓黯淡下去,第二个记忆片段再次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