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帝在时,不少官吏之间依靠卖官鬻爵敛财,形成了一张庞大的利益网,经此一事,这种乱象即将被极大地遏制,各座城池官吏之间掂量着这件事,也不会再有这样的胆子。
他们走出刺史府的时候,川柏突然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对着他们低声禀告道:“陛下,之前在巷中救下的那个舟生,知晓了陛下的身份,现在正在府外等陛下。”
对于这个舟生,明楹也还记得,正是那个时候在赌场之中出言劝阻,后来又被千金台蓄意报复的书生。
之前被金鳞卫带回去暂且安置起来,想着等到芜州事了再将他放出来,大抵是现在有事相求,所以才重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知晓是什么事吗?”
川柏听到明楹的问话,很轻地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属下曾问过这位舟生,但他也只是摇摇头,三缄其口,只说想见一见陛下,请求陛下一件事。”
舟生此时正局促地站在马车旁边,待看到明楹与傅怀砚之后,面上带着一点儿恍然,然后很快地就回神,然后跪在了地上。
“草民参见陛下与公主殿下。”
川柏已经瞬身消失不见。
舟生即便是到了现在,面上显然也是有点儿不敢置信,之前这两个救了自己的人,居然是当今新君与宫中的公主。
即便是芜州刺史,生死恐怕也都在他们转念之中。
舟生显然是想到了之前自己信口说的那些告诫的话,“草民先前说话多有狂妄,还望陛下与殿下海涵。”
“草民今日斗胆求到陛下的面前,是为了一件事而来。”
舟生多读圣贤书,知晓自己此番求到新君面前实在是不妥当,但是此时也是并无他法,他只能恭敬俯身,讲出了所求之事。
芜州是繁华之地,又以喜文弄墨盛行,所以读书人也多。
现在的京官有不少都是出自江南,舟生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读书人,天赋异禀,只是可惜当年进京赶考之时,被人冒名顶替,失去了这次机会,自此之后就连乡试都是屡屡受挫。
舟生一直浑浑噩噩,好在身边还有一个唤作芝兰的未婚妻,一直陪伴左右。
他与这位芝兰姑娘情投意合,只是可惜这位芝兰姑娘后来却被满江楼的人画押送入了其中,并且告知舟生,若是想赎人,需要一千五百两白银。
一千五百两,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实在是一笔巨款。
舟生不过只是一个寻常的读书人,哪里拿得出这么多白银。
全芜州的秦楼楚馆都与芜州刺史高阳有些关联,这件事就算是告官都并无用处,舟生也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前去京城告官,只是他又听闻高阳备受显帝赏识,怕自己此行反而害了芝兰。
好在他脑子一向都灵光,就拿了一些钱,在千金台与人玩博戏和双陆。
舟生记性极好,寻常与人的时候会记牌,他很会掩人耳目,每一次都不会赌得很大,有输有赢,千金台寻常的时候往来之人太多,只要不是一下子赢得太多,也一般不会被盯上。
就算是有的时候被盯上了,舟生心中知晓,也会故意地输些银钱,最后总归是有惊无险。
一直赌了半个月,舟生才凑够了一千五百两。
舟生前去满江楼前去找鸨母,想要赎回芝兰的时候,却被告知,现在的赎金要三千两。
人在满江楼之中,舟生又无权无势,只能被迫又回到千金台之中准备接着赌,可是他却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在后来发现了,兰芝已经不在了满江楼,现今已经被送到了刺史府之中了。
所以他今日前来求到傅怀砚的面前,是想着为兰芝求情。
刺史府上姬妾并非全是助纣为虐,亦有不少人是苦命的良家女子,被迫委身于高阳。
能从乡试一直到进京赶考,想来也是少见的天之骄子。
明楹看着此时的舟生,身上穿着破旧的长衫,不少地方都已经破洞磨损,大概是知晓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的身份,所以面上带着一点儿紧张,脊背虽然已经佝偻,但是却又不见谄媚,努力地挺直。
明楹温声道:“不必担心,金鳞卫都会一一明察,并不会将罪责归咎于无辜妇孺。”
舟生听到这句话,原本僵直的背脊才稍稍垮下去,他恭敬地对明楹做了一个揖,“多谢殿下。”
他并无其他所求,只求了这么一件事以后,就恭敬退去。
待到舟生走后,川柏才又出现,面上带着一点儿迟疑,“属下方才已经排查过全刺史府上下,并未得知一个唤作芝兰的,只是……”
他面上带着些许不忍,“在西南方向的小院之中,里面埋着不少女性的骸骨,成年累月积攒下来已有百具,而其中有一具,虽然面部已经辨别不清,但是看着腐蚀的程度,应当是逝去不久。”
倘若当真如舟生所讲的话,那他所说的那位芝兰,恐怕也……
世间女子生存原本就不易,当初先帝在时,各地花鸟使又是处处采择相貌出挑的美人,有这样的风气盛行,不少家中贫寒的为了博一条出路,想要生出相貌姣好的女儿,见幼时生得不好,就偷偷地将其溺死,也都是大有人在。
那时甚至还有不少号称是摸骨师的神婆,就是为了瞧着这些新生儿,以后能不能生得出挑,能成为家中日后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