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今夜我不走,我这几天都会留在椒房殿陪你们。”
天寰想了想,“好。父皇,母后和我一直在等你呢。你忙了一天,早点儿安歇吧。”
元修那夜抱着她在帷帐内缠绵,她仿佛在几个时辰内消磨了一生的娇柔。
她抱着他时,就轻轻诉说天寰的学业、天寰的趣事。她没有想到,她和他已经只剩下这个话题了。他倒像是听得津津有味,握住她的手睡去。
风雨暴作,元修从梦中惊醒,忐忑不安,犹豫几次,终于披起衣服道:“我要出去一次。你等着我。”
她知道他是去见那个女子,故意不问。
这样的大雨,她慨叹。小天寰披散着头发、穿着月白中衣走到廊下,盯着电光闪闪。
“天寰,回来!”她喊道。
天寰跑回来,陪着她等,见她忧心,就说:“母后不怕,有我。”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皇帝还未回来。她不禁忧心如焚,甚至想叫人们陪她去桂宫。
但她是皇后,如何做得?她只好帮助天寰穿好太子的服饰。天寰有把小佩剑,他持着它,坐在正殿中等待。
元修终于回来了,他失魂落魄,浑身湿透,面色苍白得如同活死人。
她忽然害怕起来。发生了什么?
元修瞅她的目光就像她是陌生人,可她是他的结发妻子啊。
她不语。天寰扑过去,抱着父亲的腿,“父皇,父皇?”
元修置若罔闻,许久,他才拿出一个黄金团龙,挂在天寰的脖子上。
他与儿子私语几句,脸上露出一丝凄切的笑,令清致痛彻肺腑。她猜到了。
他走到她面前,低声问:“你去过桂宫?”
“是。”
他不再看她,抱住儿子。他像病人一样不断地颤抖,神情麻木如死灰。
“父皇,你怎么啦?我在,我在!”天寰喊道。他用小拳头捶打皇帝,带着哭音。
皇帝眼中涌出了泪,他抱着天寰,号啕大哭。
她心中一凉。这薄幸的男子,本来已打算丢弃他们母子。此刻,他却只有这个小小的儿子的保护。
清致走到了正殿,脚步一停。她将再也看不到那对父子在一起了。
她将文成帝的几件旧衣服折叠起来,安放在箱笼内。手下抚过一件雪白的袍子,她恍惚回到了入宫见皇后的那天。
她十六岁,他十七岁。她蓦然想起那白衣少年对远处的她匆匆一瞥。
重新来过一次,他和她难道不会错过?
她抱着陈年的白衫,听鼓声沉沉,这长夜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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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调:皇帝岚辉
暖絮软红,知人春愁无力。此夜难寐,对皇帝岚辉也不例外。
专宠后宫的袁夫人因感染风寒而早早入睡。他俩的小女儿夏初正躺在摇篮床内,还不能清楚地说话。岚辉靠着摇床,端详着她。孩子的眉目酷似他母后章德。
他本人幼年也像母后。可他长成男人后,是个风吹日晒的军人,逐渐就不那么相似了。
红颜薄命,他不希望在女儿身上印证;倾国倾城,他可不愿她那样辛苦。
北帝驾崩的消息传来,他惋惜,毕竟那个人还年轻。想必皇宫内孤儿寡母处境艰难。从前自己的父皇早逝,母后那般手段的女人都是用心血来换日子,一天一天熬到他成年才撒手人寰。北朝卢太后并不问政,以贤惠出名。权王奸臣重围,那小皇帝怎能保住性命?他倒是替他们发愁。
有时候回忆往事,他都觉得母后狠。但没有母后的铁腕,他今天如何能坐稳帝位?
王绍等人秘密建议,可以在新北帝年幼孤弱、北朝政局动荡的时候,图谋北疆。他没有答应。他不是乘人之危的人。为了表示对北朝的友善、对其先帝的哀悼,他还下旨令南朝都城禁止娱乐三日。
人们说文成帝是个绝美的男人,爱好丹青与美女,喜欢乐器与美酒。
岚辉不同。他除了朝政戎马,谈不上有爱好。只要是他认为应该做的事,就会坚定不移地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