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是沈家的当家主母,顾慕是来这里投宿的外男,两处院子一个在最东面,一个在最西面。
隔得太远。
几乎要绕了整个沈家。
容温提着裙据往外跑时,心里很慌乱,之前在扬州,她不是没听人说起过,有年幼的孩童把老鼠药当成糖粉舔了一下当场就口吐白沫毙了命,也有不少人用这药自尽。
沾上了就很难活命。
她觉着自个脚下的步子已经够快了,可游廊一道又一道,过了垂花门,石子小路也弯弯绕绕的走了好几条,就是到不了顾慕的院中,她和叶一来这里的路上没觉着沈府广阔,这会儿却觉得如同皇宫一样。
她不再一直跑,停住脚下步子想抄近道走,可偏偏她对这里又不熟。
见不远处的有正在扯冰凌玩的小姑娘,就上前去问了路。
小姑娘给她指了指:“姐姐朝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了前面的交叉口往西拐,遇到一片竹林别绕开,从竹林穿过去就到了。”
容温听着小姑娘口中的话时,脚下步子已经在跑了。
只希望她能赶在叶一前面。
容温这边从沈夫人院中离开后,沈夫人也急忙吩咐了院中的小厮前去顾慕那里,当小厮看着跑在他前面的姑娘时,不禁惊讶的咽了咽口水。
这姑娘绕了路,瞧着身子还那般单薄,竟是比他还快。
容温来到顾慕这里时,叶一正巧从院中走出来,看到她家姑娘急慌慌的模样,吓了一跳:“姑娘——这是怎——”她话还没说完,容温就已从她跟前跑了过去。
她想对叶一说的,可她这会儿有些喘不上气,说不出话来,知晓叶一已将汤蛊放进了顾慕屋里,就又加快了步子。
这会儿虽是午时,雪也停了,可天幕暗沉,屋里又未点灯,有些暗。
容温的目光先是落在顾慕身上,见他人好好的,并未有她这一路跑来时脑中充斥着的模样,她松了口气。
随后又将目光落在木桌上未被人动过的汤蛊上。
冬日里空气是寒的,她一路跑过来吸了太多冷气,这会儿觉得嗓子有些痛,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随后又看向顾慕。
依旧说不出话,只不住的喘息着。
顾慕起身走至她跟前,垂眸看着她,什么也未问,待她缓过了劲,他平和的嗓音才响起:“如何跑这么急?怕我把药给倒了?”
容温本是有些懵懵的看着他,可顾慕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和,会让人觉得安定与踏实。
她突然就垂下了眼眸,适才憋在嗓子里许久的话这会儿却说不出了。
她怔怔的站着,一路跑过来呼出的热气让她的眉,她的眼睫,都缀了细微的水雾,因着她的垂首而颤动,像是在向顾慕表露着什么。
顾慕眉心微动,问她:“怎么了?”
容温将脑袋垂的更低,依旧不说话。
顾慕便不问了,只站在她面前陪着她。过了好大一会儿,容温才与他开口:“汤蛊里被沈夫人的孙子丢了老鼠药,不能喝。”
顾慕侧首看了眼木桌上的汤蛊,抬起衣袖中的手给她看,嗓音很温和:“你说过云烛不会照顾人后,他便不侍奉我了,你未过来,我喝不了。”
容温对他颔首,不说话。
顾慕将手放下,在衣袖中握紧,观着容温低的不能再低的头,嗓音略沉,还是问了他觉得还不是时机的话:“哭了?”
容温对他点头,依旧不抬眸去看他:“沈夫人的院子离你这里太远,我跑了很久,这些日子又鲜少走动,太累了,累了就会哭。”
她说完,又补充道:“也不止是累,还有怕。我想着若是把你给害死了,该如何给祖母大舅舅大舅母交代,没准也要被关进大理寺狱呢,那里阴暗潮湿,还有蛇虫鼠蚁,没准还要让我以命抵命,我心里害怕。”
顾慕对她‘嗯’了声,嗓音里带着轻哄:“如你这般年纪的姑娘,是该害怕。”他袖中的手下意识抬起,又在将要触上她脸颊时,转而用袖摆将她额角细密的汗珠给擦去,对她道:“坐下歇会儿。”
容温对他摇了摇头,不在他这里待了,上前走至木桌旁,将汤蛊端起,与他道:“沈夫人那里人参还有好几棵,我再跟她买来就是,二表哥等上一个时辰,我再过来。”
她一直垂着脑袋,不愿被他看到,顾慕也不可留她,待她端着汤蛊走出去,他站在屋门前,眸光深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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