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从那个瞬间开始,死亡就是我必然到达的终点了。”
盛缙躺在他身边,静静听着何泽书讲那些“没有发生过的”往事,仿佛燃烧殆尽之后残存的灰烬。
“说起来我来了大半年,都没有去给外婆上香,”何泽书开始碎碎念,“再说起来,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这边的‘我’也是我,这边的‘我’也有外婆……诶?!”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下子坐起来,两只手紧紧按在盛缙的肩膀上,声音都在颤:“这边的外婆、她、她老人家有没有、会不会——?!”
盛缙赶紧:“这边老人家还活得好好的!”
何泽书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身体突然就脱了力,头一晃就往下栽。
“小书!”盛缙迅速支起上半身,一把接住了人,拍着他的背给何泽书顺气,“呼吸!控制呼吸!快平复一下情绪,你现在不适合大悲大喜。”
他贴在何泽书的耳边,声音温柔得跟婴儿床前念童话书的爸爸一样:“
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看外婆,所以你快点养身体,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何泽书攥住他的前襟,又慢慢松下来部分力道,最后小小“嗯”了一声。
他沉默了很久,才闷闷开口:“我真幸福。”
盛缙失笑:“一般不会有人幸福得这么辛苦。”
何泽书摇摇头,相当固执地坚持:“不,我真幸福,就算现在死掉也不会有遗——唔!”
“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么吓人的话,”盛缙紧紧捂住他的嘴,这位做了两年鳏夫的重度丧偶ptsd患者几乎产生了应激反应,“你很希望我余生在精神病院度过?”
何泽书拍拍他的背,做出投降的姿势,示意自己知道错了,盛缙才松开了手。
何泽书深呼吸一口气:“抱歉。”
“……抱歉,”盛缙也稍微缓过来一点儿,他将何泽书紧紧揣进怀里,“对不起,我只是,我真的怕了。”
何泽书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试图将两个人贴的更紧一点:“……抱歉。”
盛缙又喃喃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你这个人,怎么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时间线,过得都这么苦呢?”
何泽书沉默了两秒,又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谁知道呢,可能是运气不好吧。”
两个人安安静静相拥在一起,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们再度分开。
何泽书的脸贴在盛缙的胸前,他能听到爱人心脏跳动的声音——咚、咚、咚,稳健、有力。
他喃喃道:“确实,我的人生有点儿辛苦,但这并不是谁的错。”
何泽书很平静地接受了生活加诸于身的一切苦难,无声无息地消化了——他一直是这么做的。
“倒不是说我神经病到想去歌颂苦难,也不想说什么‘这些经历造就了现在的我’‘我感谢我曾经历的一切痛苦’……这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何泽书把自己往盛缙怀里又缩了缩,小声说:“只是没有办法而已。”
盛缙:“……”
何泽书感觉到爱人的心跳加快了,他安抚性地拍了拍盛缙的背,两个人无声地紧靠在一起,相拥而眠。
根据医院诊断,何泽书只是一点“小小的”营养不良+过劳,至于为什么虚弱成这样,从头到脚完完整整查了一遍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所幸何泽书身体确实没多大问题,住院一星期就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可以出院了。
《十年》剧组那边倒是问题不大,毕竟还是那句话,盛总是最大的甲方,甲方都不急别人有什么好急的?
所以最急的大概率是叶子,每天巴心巴肝地要去找爸爸,但盛缙担心何泽书这两天身体弱,禁不住这孩子吵吵闹闹的折腾,连哄带骗地把崽崽稳住,让他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爸爸回去。
终于是到了出院这天,盛缙早早准备好一束小小的桔梗,在医院门口递给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