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雪过后的第一个冬天,弗朗西斯东侧掀起了一场战争。
发难者是弗朗西斯东侧海域上的一个岛国,它以一种天然携带着魔力回路、可以兼容任何华丽炼金饰品的珊瑚出名,主要依靠贸易维生,与大陆上绝大多数国家和势力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场与弗朗西斯之间的争斗大约是它成立之后第一次主动掀起战争,也是第一次向整片大陆展示它的巨轮以及虽然数量不多、但全然由天赋者组成的军队。
伊莱坐在自己房间外的露台上,低头看着骑着狮鹫远去的奥林。
“哎,”他轻飘飘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教廷竟然这么急迫”
除了教廷十字骑士军和弗朗西斯亲卫军,哪里有什么军营能够做到让这么多天赋者抛弃自由,主动进入条条框框里。
柑橘皮的苦涩香气突然涌入伊莱的鼻腔,他的视线由天边远去的奥林转向坐在自己对面、低头剥着橘子的艾萨克,对方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握刀拉弓的时候顺手,剥橘子皮的时候看上去也赏心悦目。
伊莱突然升起一点兴致来。
“要不要打一个赌?艾萨克?”
“好。”
“你不问问是什么赌?”
艾萨克把剥好的橘子皮放在桌面上,顺着伊莱问:“是什么赌?”
“唔……赌这场海上战争什么时候平定?”
艾萨克开始撕橘子上的白络,他似乎在思考,伊莱伸了个懒腰,斗篷被他的动作牵连着往旁边散。尤欧山脉西部波顿高地产出的棉花已经再整片大陆得到了普及,他里面穿的棉质睡衣,凛冽的空气涌进来,冷得一哆嗦。艾萨克见了,放下手中的橘子,站起身,隔着桌子拉住伊莱的椅子扶手,一用力,伊莱连人带椅子被扯得划过半个半圆,停在很靠近艾萨克的地方。
伊莱指责道:“你吓我一跳。”
“对不起。”
艾萨克说着,手上仔仔细细地把斗篷捂好,朝着伊莱摊开手,在伊莱随手召唤出来的水球里把手洗干净,又拿手帕仔仔细细擦干,继续撕橘子上的白络。
伊莱靠着椅背,把腿缩进斗篷里,双脚踩着椅子的边缘,问:“你的赌|注是什么?”
“我不知道,”艾萨克暗绿色的眼睛像月光下平静的湖面,“你想要什么?”
伊莱歪着头想了想,开玩笑似的说:“性命?”
出乎意料的,艾萨克几乎没有过多思考久点了点头。
“可以。”他把撕干净的橘子瓣放进伊莱手里,顺便为自己争取一下,“如果我输了,可以等到推翻教廷之后再拿走吗?”
冬天的橘子瓣是很凉的,就算在体表温度不高的伊莱手里也很凉,或许就是因为凉得太过分,竟然让伊莱生出了一种烫到仿佛要被灼烧的感觉来。
或许这不是一个橘子瓣,伊莱嘶了口气想,这是一个山芋。
自从那一个名为报酬的拥抱之后,艾萨克就懒得遮掩自己的情愫了。他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伊莱不想和他见面就真的不出现,伊莱要有意见,他就拿伊莱从前用过的借口,义正言辞地告诉他:“只有我们都活着才有可能重塑世界树,我需要保证你的安全。”
艾萨克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菲瑞娅,鉴于他能够杀死任何一个落单的教廷顶尖战力,他甚至获得了伊莱隔壁房间的居住权。
艾萨克之心路人皆知,但没有人有办法。
大陆上唯一的精灵王,大陆上唯一的、全身魔力都能与世界本源魔力共鸣的魔法师,他和伊莱的命运在不知不觉间交织在一起,只要想要推翻教廷,他们就没办法分开。
迪伦安慰暴躁的大儿子:“至少他在伊莱身边的时候,伊莱是最安全的。”
除非教廷顶尖的红衣主教与黑纱修女联合围剿,其余情况艾萨克加上伊莱都能够解决。奥林知道是这个道理,于是他再生气,也只能无视这位对精灵的处境漠不关心、反而到人类这里来当保护者的精灵王。
艾萨克不介意奥林的无视,自从住进伊莱隔壁之后他的心脏简直无时无刻都在冒小花,整个人的戾气都没有那么重了。伊莱对此事的态度暧昧不清,他看起来倒是很快习惯了城堡中多了个艾萨克的日子,今年短暂的秋季他甚至指挥着艾萨克把玻璃花房从头到脚换了个布置、隔天又重新规整了一下试验田。
没人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弗朗西斯的小少爷接受了多少这瓣橘子一样的烫手山芋。
现在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把山芋塞进嘴巴里,弗朗西斯冬季的温度基本上与零度持平,橘子果肉迸发出的汁水很凉,凉意从喉咙穿胸入胃,刚好平息了所经“道路”之上因为疼痛生出的灼热。
艾萨克问:“甜吗?”
伊莱点点头,然后又获得了一瓣一点白络也没有的橘子瓣,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手上闪过一丝蓝色的光,下一秒,橘子瓣表面浮起了一层白霜。他扔进嘴巴里,嘎吱嘎吱像在咬冰沙。
艾萨克脸色一变,抬手捏住伊莱的脸颊,伊莱压抑着下意识要做出反击的身体,顺着艾萨克的动作张着嘴。
张嘴之前他坚强地把橘子咽了下去。
艾萨克皱着眉,表情比在教廷圣殿的时候更凝重:“你能吃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