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冬日,同样在下雪,厉风刮面而过,雪花便似刀子一般割在脸颊。
温凝奇怪极了,明明是做梦,竟然有这么真实的感受,她甚至找不到自己的所在,可耳边的风,几乎割破皮肤的雪,那样的真实。
她看着裴宥和徒白一路疾驰,出了长安街,又出了京城,夜晚的京郊,黑得目不可视物,他们的马匹却丝毫未停。
一直行到一处山坳,温凝终于明白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这是望归山,他们要去望归庄?
裴宥带她去过的。
果然,马匹停下来时,温凝看到了熟悉的“望归庄”牌匾。只是裴宥和徒白都未在门口多留,下了马,连马都顾不上栓,快步往庄内去。
温凝甚少见到裴宥这般失态,他向来是沉着的,冷静的,可现下,他几乎是要奔跑着到庄内。
可在推开那扇大门时,他的步子猝然停下,整个人都蓦然僵住。
温凝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掉在地上的破败灯笼,被砍落在地的残垣,满目的血,满地的尸体。
空气中溢满了刺鼻的血腥味。
温凝心头如遭重击,剧痛在胸口肆虐蔓延。
不,这是梦。
她在做梦而已。
做了个噩梦而已,醒来,快醒来!
她用力地挣扎,却并未突破梦境。她跟着裴宥一路向前,偌大的庄园,一路都是血,一路都是尸体。
寂静的雪夜,毫无生机,只有她从未听过的,徒白悲恸的大哭声。
裴宥,梦而已,不要难过。
温凝想要开口,到底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跟着裴宥一路往里,她记得,最里边的院子,住的是他的老师。
院落的门是关着的,裴宥的步子止于门前,似乎摄于去推开那扇门。
良久,他才终于抬手。
嘎吱——
最后一间院落,画面比外间更加惨烈。
所有的妇孺、孩童,都聚集在此间,可以看出事发时,有人将他们送来此处,试图一并保护起来。
但来人并未手软。
地上的尸体甚至都没有反抗挣扎的痕迹,全都是一刀致命。
温凝看到裴宥的手在抖。
他惯来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着,颤抖着手,一个个地扒开尸体,去探他们的鼻息。
没有生还者。
去年见面时一身道骨的老师俯趴在身前的桌案上,怒而瞪大了眼,唇角一缕暗红色的血。
裴宥抬手,阖上他的双目。
死寂的屋子里,突然有了轻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