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传旨的公公出了凤仪宫,桑柳开始在茶室里煮茶,让清寂的屋子沾染一些暖意。
做完这些,她去给谢南栀梳妆。
自两年前东窗事发,皇后娘娘不是缠绵病榻,就是在与陛下争吵,已经许久不曾好好梳过妆了。
“桑柳,这套头饰会不会太过花哨,显得不够端庄?”谢南栀精神难得好一些,双眼里闪着清亮的光,“不若还是这套。”
“这套似乎太过肃穆,会不会显得我难亲近?”
“罢了,就这套吧。”谢南栀眸底的光淡去,“今日他来,大抵也不愿与我亲近。”
桑柳突然跪下:“娘娘!娘娘请三思啊!”
说话间声音哽咽,泪水滚落:“娘娘,咱们等陛下回来,明日陛下便回来了,您与陛下商议一番……”
谢南栀摇头,刚刚扑好粉的面上更显苍白:“他如今厌极了我,哪会与我商议,他若知道此事,只怕会马上下旨……”
她的声音哽住,没再说下去。
“娘娘,陛下爱之深责之切罢了,倘若真厌弃娘娘,又怎会容娘娘继续在凤仪宫住下去?娘娘,咱们向陛下服个软,陛下也只是朝事烦忧罢了,若真想论您的罪,当初何必让长公主将小殿下认回去?”
“可我本就有罪啊。”谢南栀的眸光彻底暗淡下去。
“娘娘,您当时也是……无奈之举啊!”
其实是极老套的故事。
皇权更替,新帝登基,嘉和帝得了谢氏不少照拂,谢氏也因嘉和帝达到百年来的鼎盛。
年轻的帝王胸有抱负,掌权多年的谢长渊亦野心勃勃,谢南栀既不想看到嘉和帝因谢氏被诸多牵制,亦不想看到自己的父亲得意忘形,触到君王逆鳞落得个族灭人亡。
只是自古这等局面,都是帝王出手牵制,不会让中宫轻易诞下嫡子,而到了嘉和帝和谢南栀头上,是谢南栀极度的清醒与理智。
她能预料到一个中宫所出的太子,会将岌岌可危的平衡打破,无论最终赢的是哪一方,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局。
所以她早早做好准备,瞒着所有人,将嘉和帝期待的,谢长渊期待的,乃至万民都期待的小皇子,换出了宫。
可谁能料到呢?
谁能料到如日中天的谢氏,即便没有嘉和帝的打压,也随着谢南辞的过世而凋零。
一个没有后继之人的世家,不足为患。
谢南栀所做的一切,突然就变成了一场笑话。
变成她质疑嘉和帝、背叛嘉和帝的佐证。
“桑柳,你去瞧瞧,他来了没。”谢南栀亲自给自己的两颊抹了点胭脂。
亦没有人料到,时隔二十年,那个孩子竟重新回到京城,回到了嘉和帝眼皮子底下。
嘉和十四年的上元节,嘉和帝一脸欣喜地来凤仪宫用晚膳。
“今日你该同朕一道微服出宫,看看长安街的热闹。”
“即便不看长安街,看看今年几位颇受瞩目的学子也是极好,世家子弟这个昭和不愿嫁,那个朕瞧不上,今年春闱叫她睁大眼好好选一选。”
“说来今日倒真有一人颇合朕眼缘,一见便觉欢喜得很,许是他和皇后一样,鼻骨上有一点小痣。”
“没有逗你,当真一样,位置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