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知去找谢南栀,未必能与她好生说话,干脆传了凤仪宫的桑柳来。
桑柳跪在地上将话说了一半,嘉和帝就已经控制不住满腔的怒火。
“陛下,娘娘也是没有办法啊!”
桑柳是谢南栀自谢家带过来的人,谢南栀的秘密,她从来守口如瓶。
就连当年那桩偷龙转凤,这么些年,她从未对外吐露一句。
换做从前,谢南栀与裴宥在茶室的一番对话,即便嘉和帝要了她的性命,她都不会吐露半句。
可今时不同往日。
桑柳很清楚这件事已经瞒不住,而嘉和帝与谢南栀之间,已然剑拔弩张,若继续下去,吃苦受罪的只是她家娘娘罢了。
因此昨夜发生何事,她对嘉和帝一五一十尽数道来,而谢南栀为何有那般行径,她亦不愿隐瞒。
“陛下,老爷以自己的性命相逼,要娘娘将那些事情推到陛下身上,可娘娘待陛下亦是一片深情,如何做得来那样的事?”
“娘娘思来想去,才出此下策,想要揽下罪责,能让老爷一把年纪免于遭罪,又不至于让陛下和……和殿下父子生嫌。”
嘉和帝便是在此时再听不下去,猛然拍桌:“闭嘴!下去!给朕滚下去!”
时隔二十三年,二十三年啊!
竟还是如此!
她从未将他当做一个可以倚靠的丈夫。
二十三年前不曾与他知会半声,悄无声息地送走他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二十三年后,碰到如此大事,她仍旧从未想过与他商议一番再做决策。
她要独揽罪责,然后呢?
指望他这个皇帝徇私包庇,还是要那个孩子对那么多条人命既往不咎?!
直到范曾来禀,说裴世子在外等候传召,嘉和帝才收敛了怒意。
而待裴宥从殿外,带着一身冰雪之气进来,嘉和帝望着他惯来沉静寡淡的脸,胸腔那股怒意全无。
“恕之免礼。”不待裴宥行礼,嘉和帝已然起身。
勤政殿的矮榻上,有棋盘。
嘉和帝常召裴宥来勤政殿,并不次次都为公务,经常会让他陪他下几盘棋。
虽未得名师指点,裴宥的棋依然下得相当不错。
嘉和帝最喜他下棋时那股锐气,如同他整个人一般,浑然天成,势不可挡。
诚如谢南栀所料,若初初查到他的身份时,对他更多的是愧疚与不甘,与他接触越多,对他了解更多,心中对他的欣赏与喜爱便如同随月而来的潮水,掩都掩不住。
“来,陪朕下下棋。”
嘉和帝仍如往常那般,招呼裴宥去了矮榻上。
两人一左一右,开始下棋。
只是到底和往常不一样,今日这棋,下得分外安静。
往常下棋的时候,嘉和帝总喜欢与裴宥聊天。
聊聊他近来读的书,聊聊京中一些趣闻,聊聊他的一些政见,乃至朝事,嘉和帝也从不避忌地与他同聊。
裴宥像当初在金銮大殿上的殿试一般,不卑不亢,答得有张有弛,有礼有节。
可原来他早便猜到了自己的身世。
他在他面前从未表露出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