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裴宥在江南督建学堂返京述职时。
那日他正好去后宫看过谢南栀,出来便撞见他们杀伐果决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亲自站在勤政殿门口,目送裴宥离开。
那眼神里满满的骄傲与自豪,满满的期许与翼望,犹如一把利刃,狠狠扎入他心口。
他曾经也是那样看谢南辞的。
他年纪轻轻的小儿子,十五岁征战沙场,十七岁屡立奇功,十九岁得封骠骑大将军。
人人都说他谢长渊是谢氏百年来最有成就的一位家主,他不这样认为。
他的南辞,论武,枪法早早在他之上,论文,三岁能诗七岁成赋,若去参加科考,未必会比那些状元们差;他甚至一手带出谢家军,杀敌无数,建功无数。
他才是谢氏的希望!
可这样一颗耀眼的星星,年仅二十五便陨落了。
在外征战十年,他甚至都无暇成家,就那么孤零零地死在了北疆战场。
谢长渊不服啊!
在南疆待得好好的,为何偏偏要将他调去北疆?
那场战役明明胜了,为何偏偏他的南辞死在那里?!
是那小皇帝故意为之。
是那小皇帝动了手脚!
谢氏势大,他忌惮已久,他怎么能容忍谢氏再出一任比他谢长渊还要耀眼的家主?
谢长渊无比笃定。
他征战无数的南辞,怎么可能死在那样一场不起眼的战役中?
是他们被人算计了!
可如今算计他们的人,竟然得偿所愿的有了一个拔萃出群的嫡长子。
他不反对让那孩子重回太子之位,但想要父慈子孝?
他偏要他们势如水火,反目成仇。
这才有了他之后探寻“小雅”,和探知望归庄。
至亲至爱死在嘉和帝手中,父子之间自此休得太平,也算报了谢南辞的枉死之仇。
只是他未想到,一件如此小事,竟值得谢南栀赴死?
倒显得他罪大恶极了。
谢长渊花白的眉毛扬了扬,到底将那壶已经煮沸的水打开,扔了些茶叶进去。
他文采不差,但并不讲究文人墨客那套,这茶该怎么煮才香也并不在意,能有一盏茶喝就行了。
就如他行事,能达到目的就行了。
谢南栀那边行不通,他自有别的法子。
待那温氏阿凝死在他手中,即便不是嘉和帝亲自杀的,人也因他而死,从此那二人相见都必如鲠在喉,不得快活。
谢长渊倒了一盏滚烫的茶水,天寒,没一会儿,茶温已经合适。
他啜了一口,皱了皱眉。
难喝。
也不知那温氏阿凝的茶艺如何,届时一起上路,少不得逼着她伺候他一阵。
一盏茶下肚,有人自长廊匆匆走来,上前便跪下:“主子,墨轩失手了!”
几乎同一时刻,长安街上疾驰的马车被拦停,顾飞急拉缰绳,惊诧地望着匆匆前来,满头大汗的十六。
不待他问,里头的裴宥已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