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厥,红墙绿瓦。
寿康宫里妇人叫骂声间隔着传来,立于外头的一个年轻的小侍卫微微侧了侧目,他是今早刚调到这边的,听着里面似泣似笑的声音,只觉头皮发麻,眼里既有不解又有同情。
反观他身旁的另一个经常在这边当差的便淡然自若的多了,被头顶的日头晒得有些发困,他打了个哈欠,早已见怪不怪。
“放心,太后娘娘日日这般,皇上啊,不会来的。”那侍卫轻轻在他耳旁嗤笑一声。
小侍卫“啊?”了一声,不解的又往后看了一眼:“大哥,小弟第一次来这边不懂,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太后娘娘不是……陛下的亲生母后吗,如今怎地——”
“嘘,你且小心着点说,这皇宫里头的辛秘自然多得去了,哪里轮得到咱们议论天家,咱们只做好自己个儿的事情就好。”
“噢噢,”那小侍卫眼中依旧带着好奇,但不忘对眼前的侍卫道谢,“多谢大哥提点,小弟……”
然咬耳朵的话未曾说完,便见远处浩荡的气势移驾过来,两人陡然噤了声,随着一众人弯腰垂眸跪了下去。
“皇上吉祥!魏大人吉祥!”
元隆小皇帝立于寿康宫前站定,他仰头看了眼在日光下鎏金的牌匾,唇角轻轻勾了一抹弧度,眼眸幽深,提步向里面走去。
魏炎拢着袖子,狭长的眼眸轻轻眯了眯,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顿了顿也跟了过去。
宫殿里,老嬷嬷死命抱着妇人,沟深纵横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不能这样,您说您这是何必呢?”
她心疼的抓着她的手腕,将那渗血的伤口用帕子包扎起来。
妇人由着她包扎,带着死气的面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嗤笑一声:“如今已是这般局面,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不若死了好,死了的好!”
便在这时自外面传来一道儿清脆的声音:“母后可不能死。”
太后一愣,老嬷嬷亦是愣住,抬起头来往门口望去。
逆着光,见一袭明黄身影的人影儿过来,那还略带着稚气的模样儿,略微下垂的眸光扫着她眼里似笑非笑,竟是与记忆中的那抹身影完完全全重合,太后的瞳孔如同针尖一般缩了缩,她猛地尖叫一声,顺手抄着桌案上的一个茶壶便扔了过去。
“皇上!”跟过来的魏礼遇一声尖呼,魏炎目光也一沉,脚步下意识上前,伸手将那东西给挡了回去。
茶壶“啪”一声偏离轨道,落到地上碎了一地。魏炎原本便苍白的面容隐隐又加重一层,但他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垂眸默默又退回元隆的身后。
元隆的眸子寒了寒,抬眸看向这个生育自己的女人,轻轻笑了笑:“母后这是做什么?”
他上前一步:“不是母后吵着闹着要见朕吗?如今朕过来了,母后便只要做这个?”
太后涣散的瞳孔渐渐聚拢,回过神来,她胸口不断开始起伏起来,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逆子!孽障!孽障!你敢动周家!你竟敢动周家!你将我放出去!”
她这一句说得急了,风灌到口中开始不停的干咳,身后的老嬷嬷一惊连忙担忧的凑过去:“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没事儿吧?”
太后咳着,那声音如同垂死的枝桠一般难听至极。
元隆立在她前面,身后的日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落下斑驳,他静静看着眼前如今这狼狈不堪的妇人,面上带着冷凝,丝毫不以为意。
“咳咳,你,你,”太后咳得眼眶发红,抬眼苍老的手指指着他,“你孽障!你将我放出去!你这个不孝的孽障!”
“母后说得什么话?朕怎么有些听不懂?”元隆歪了歪头,真诚的反问,“母后如今乃当朝太后,这寿康宫便是母后该在的地方,母后还想要去哪儿?”
“你!”太后咬牙,赤目瞪着他,“我为何会生出你这么个孽障出来!”
“唔,这倒是要问母后了,母后一口一个孽障,朕也想知道母后究竟为何想要将朕生下来,明明便是不该来到这世间的人,母后偏偏要逆天而行,母后啊,这一天你也早该想到的。”
周太后一怔,身子陡然战栗起来。
元隆欣赏着眼前妇人的狼狈不堪,黑眸里如同泼了一层墨一般。
“皇上若无事还是早些回去吧,这边环境不好,免得惹得皇上偏头疼再犯了。”魏炎上前一步,平淡的声音掐着嗓子出来。
元隆轻轻嗤笑一声:“朕听你的,这就回去。”
他瞥了眼妇人手腕处的伤口,转身向外走:“魏礼遇,记得请太医来给太后娘娘瞧瞧这伤口,母后可不能有事,朕还得孝敬着她怡老天年呢。”
“喳!”魏礼遇应了一声,匆匆跟在后面根本便不敢抬眼往后瞧一眼,巴不得赶紧跟着小皇帝早早离去。
他怕自己知道得多了没甚好处。
周太后顿了顿,豁然抬眸,目光直刺魏炎:“魏炎!”
她咬牙喊出这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