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阿娘,我不该提他。”明姝歉然道。
赵氏缓了一会,想到?明姝的伤感不比她少,自?己却一直让明姝安慰,不免止住眼泪,握住她的手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阿娘不会怪你的。阿娘在府上再?待几日吧,你嫁了人?,也不便回剑东,等?你得了空,再?和太尉一起到?剑东看看娘吧。”
明姝心里忽然便高兴起来,全然忘了这些日子和崔承嗣的不快,只想和赵氏闲话家常,想把这些年发生的一切,告诉她。也想知道她的一切,想知道她过得如何。
她怪嗔道,“阿娘说的哪里话,我好?不容易见到?你,总得常伴膝下才好?。”
不知不觉,日色西坠,有婢女过来传唤,晚饭已经备好?,两?人?可以移步鱼龙居。但赵氏仿佛和明姝聊不够,路上和明姝说说笑笑,完全把岑元深忘了。
赵氏道,她原和岑绍懿青梅竹马,但父亲贪图常山王富贵,又嫌弃岑绍懿为人?阴鸷偏狭,残忍暴虐,曾仿照岑绍懿笔记给她写过绝情诗,她伤心至极,才去了常山王府。她父亲或许说得不错,岑绍懿对外人?极尽恶劣,乃至坑杀俘虏,行军途中筑“京观”炫耀示威,但他对赵氏很好?。好?到?赵氏甚至不敢相信,世上还有人?会对她这般好?。
赵氏又对明姝道,“我曾听小衣抱怨过,你二人?素有嫌隙,但那都是旧事了。岑节度在此事上素来大度,你若愿意?唤他阿耶,便唤他阿耶。如若不愿,他也会将你视若己出。”
明姝睫羽轻闪,笑笑应着,“我全听阿娘的。”
让她叫岑绍懿爹,她还真叫不出口。她宁可不知亲爹的身份,也没法认一个坑杀俘虏,筑京观的悍将做父亲。但她亦感念岑绍懿,这些年对赵氏照顾有加,才叫赵氏熬过了失女之痛。
两?人?欢喜地用毕晚饭,赵氏便将岑元深叫到?了客房中,想是要将明姝身份告知于他。
明姝独自?回了睦雅居,却见崔承嗣便坐在暖阁榻上,似乎在等?她。他双肘撑在榻上,半歪着头,眸光无澜,在明姝不知所措时,忽道,“到?我身边来。”
这间屋子,有太多关于他们的旖旎情景,以至于他用这副姿态,这般口吻命令时,明姝不自?觉发抖。他明明有所改变了,这会又怎么了?
明姝踟蹰着,却无法抗拒他的威压,款步走到?他面前,他突然用腿勾住明姝,将她勾到?自?己面前,捏起明姝下巴,盯着她的脸左右审视:“哭了?”
用饭时赵氏与明姝二人?一个眼睛比一个肿,他根本无法忽视。如此看来,明姝的亲娘便是赵氏。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崔承嗣用拇指摩挲明姝的眼角,将那泪的残痕抹净,忍不住期待她说点什么。可她抿唇不语,他便心生燥意?。
明姝很快从那不忿的目光中探究到?他的意?思?,嫣唇一弯,柔声道:“谢谢。”
崔承嗣冷哼,别过视线,耳根悄然泛红。
他的大掌从明姝的脸上滑到?纤细的腰间,却见明姝身子不自?觉地轻颤,略略止住动作?。他愈发地燥,只觉得喉咙发干,忍不住扯自?己的衣襟。难得这么多天,她对自?己说了声谢谢。但还是不许他碰。
夜里,明姝又被赵氏叫到?了客房,才进屋舍,便见岑元深脸色灰白,站在窗棂前,转动着颈项间的菩提珠。
不等?明姝开口,他突然转过身,唤道,“妹妹。”
那话说得艰难,眼珠也似死?了般,只是口吻一如既往平静。
他已经从养母口中知晓明姝之事,便听从赵氏的安排,认明姝做妹妹。论年纪,明姝比岑雪衣小半岁,便是他的六妹妹。明姝顺势唤了声“三?哥哥”,将他心底最后一丝妄念尽数掐断。
岑元深忽地盯着明姝,月色勾得她身影伶仃,妩媚可人?。
他快促地转动菩提珠,忍不住热切地想,
何必为一时的隐忍挂怀?此一时是妹妹,彼一时如何?
天下都将为他所有,何况他的妹妹?
赵氏见两?人?唤得生疏,故意?热络道,“明姝,你原是木命,有个乳名叫兰儿,往后娘和你三?哥哥便唤你兰儿,可好??”
明姝颔首,自?然是没有不可以的。
于是几人?便又坐下,聊起家常闲话。
大抵是认了亲,明姝了了一桩心事,身体?果然一日比一日好?了,便是和崔承嗣,也多了些亲昵话语。偶尔,有关小忆廷的问题,还会和他拌嘴。
他对小忆廷展望颇高,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有宰辅之才,但又不加管束,任小忆廷在府上胡作?非为。
明姝虽不喜约束,但觉得他还是得管管,免得日后闯出祸事,追悔莫及。两?人?争执不下,又没什么实际行动,只看着小忆廷一日日长高,连抱起来,都觉得臂弯酸痛。
承平九年秋,明姝偶然收到?从剑东过来的家信。赵氏言自?己身体?抱恙,想接明姝和小忆廷到?剑东过中秋。
前不久,东北的韦室联合范平节度才举兵进攻盛京,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所过处守卫望风瓦解,吓破了昭国皇帝的胆。他紧急下令各地藩王节度入京勤王,诸藩皆伺机募兵,权势日盛,皇权岌岌可危。
赵氏的意?思?是,朝野上下正动荡不安,崔承嗣军务繁重,这次,便不需要他陪同了。她自?会让岑绍懿派人?接明姝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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