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内侍,敢当着储君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汪仁非但说了,说得还这般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太子傻了眼,一瞬间连害怕都忘了。
怔仲间。距离他并不远的厮杀场景。愈发激烈。
纪鋆的脸色已难看至极,身边围着一行护卫,却并无人上前取他性命。因为燕淮有令在前。留他一命。
正当纪鋆心念纷杂,面冷如冰之际,他忽然瞧见黑暗中又来一人,只这人却并没有朝着燕淮而来,反倒笔直地朝着梁思齐去了。那是梁思齐的副将。穿着戎装,浑身浴血。
他在灯火喧嚣中,对梁思齐道:“大人,除了前往皇上寝殿的白家一行外,其余人等,已尽数掌控。”
“轰——”一声,千重宫阙。似在纪鋆面前轰然倒塌。
他只觉眼前发黑,喉间腥甜。
梁思齐,事到临头竟然反戈了!
纪鋆冷冷望着梁思齐,道:“梁大人。”
“世子爷,臣也是无奈。”梁思齐面色愈黑。依旧称臣。这会听上去,却像是讥讽。纪鋆蓦地烦躁起来,双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怎么会漏算梁思齐?不论如何权衡利弊,梁思齐都不该倒戈相向才是!
手中剑柄上刻着的花纹深深印进掌心,他冷笑,大笑,苦笑……而后问燕淮:“你做了什么?”
燕淮自怀中掏出一只小小青瓷瓶,轻轻一晃,里头发出清脆的几声叮当声响,似有玉珠滚动。
他去了塞子,将里头装着的东西倒在了自己掌心里。
只一枚小丸,果真似玉一般。
纪鋆心惊,蓦地想起来一事,扭头看向梁思齐,摇头讥笑:“梁大人竟是中毒了不成?”
梁思齐没应,却也不曾辩驳。
纪鋆的心就沉了下去。
“十一你,竟连这些手段也用上了?”纪鋆低声说道。
燕淮伸出手去,看着梁思齐笑了下,道:“兵不厌诈。”
他自小服食毒药,体质特殊,不惧旁人用毒。这件事,若非亲近之人,却是不知。梁思齐同他本不相熟,自然丝毫不明。他约见梁思齐,梁思齐见一个分明已经死了的人却约了自己,哪有不赴会的道理。
人的好奇心一旦起了,就难以就此消弭。
而梁思齐这样的人,又向来自视甚高,焉会怕他。
故而他一下帖子,梁思齐便应了。席间饮酒,他一杯接一杯,梁思齐却是一滴未沾。然而有戒心的人,有些时候却更容易中招。他亲手递了一张字条给梁思齐。
梁思齐不会假手于人,亲自展开来看。
字条上只有两个字。
有毒。
梁思齐当即变了脸色,可已然中招,幡然醒悟也是来不及了。
燕淮每次派人为他送去半颗解药,延缓毒发。真正清毒,需等到局定之后。梁思齐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不得不屈从。再严谨的人,亦有掉以轻心的时候。
梁思齐中了招,为了活命,只能反戈。
他并不看纪鋆,只大步上前,去接燕淮手中的解药。完整的一颗,服下便能解毒。他已看遍大夫,此乃西域奇毒,无法解去,只得等着燕淮的解药。他抬手去拿药,斜刺里却蓦地飞出一支箭,径直洞穿了他的心口。
梁思齐僵住了,殷红的鲜血霎时便浸透他的衣衫。
纪鋆在风声中冷冷地笑:“不忠之辈,怎能久留。”
梁思齐的副将震怒,拔剑要冲。
“虎符在我手中,尔等怎敢?!”纪鋆笑得更冷。
诸人皆讶。
然而他探入怀中的手,却突然顿住了。
这时,燕淮却不紧不慢地从身上取出半块青铜伏虎形令牌来。
这是在肃方帝手里的那半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