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龚府果然是出了意外,吊唁的宾客少了一多半倒罢,连服丧的亲戚都比预料中要少,而且大多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
难道是夫妻两個有尸变的征兆?
可这种事对于平民百姓是大事,对龚府来说却算不得什么麻烦,随便找两个专善驱邪的儒修就能完美解决。
柳如是满心疑窦的通名报姓,不多时一个老妇人便引着两对儿中年夫妇迎了出来。
这老妇人便是龚鼎孳的正妻童氏,而那两对中年夫妇则都是童氏的儿子、儿媳。
见童氏上前行礼,柳如是急忙将她扶起,柔声道:“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姐姐千万保重身体,莫要太过悲伤。”
童氏缓缓摇头:“老爷也病了有些时日子,不算横死,说实话我也早有预料,倒是顾妹妹……唉,走吧,我带你们进去给她上柱香。”
她说着,往里相让。
身后儿子儿媳也忙都附和,但看神情动作都透着心不在焉。
柳如是不动声色,带着董小宛与和陈圆圆去到灵堂给龚鼎孳、顾横波两个上了香、烧了纸,又提出要瞻仰顾横波的遗容。
童氏便又亲自将她们引到小一号的女棺前。
因是上吊死的,即便整理过遗容,顾横波的死相依旧显得有些狰狞,尤其舌头半含半露挂在唇齿之间,隐约还带着些干涸了的血渍。
柳如是轻叹一声,伸手在顾横波眉心轻轻一点,原本僵硬的尸身顿时软化下来,含在唇齿间的舌头也缩回了口腔里。
用手背揩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柳如是这才回头悄声问童氏:“姐姐,方才我见宾客突然一哄而散,却不知是因为什么?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姐姐千万不要客气。”
“这……”
童氏犹豫了一下,这才无奈的道出了原委。
却原来龚鼎孳临终上表,指出朝廷现在最的弊端就是首辅懒政怠政,致使很多事情都被延误了,所以当务之急不是选什么次辅,而是请首辅归位,或者干脆让出位置换人来做!
折子是昨夜递上去的,消息是方才传回来的,这才造成了方才的景象,又闹的龚家上下不安。
听了这番话,柳如是和董小宛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
龚鼎孳、冒辟疆都是钱谦益的乡党羽翼,三家关系一直十分亲近,所以也算是知根知底。
三人当中,钱谦益一向调门最高,最终却因为说一套做一套而跌落神坛。
而龚鼎孳本是最低调最胆小的一个,向来讲究和光同尘,谁成想临死前竟上了这么一道石破天惊的奏折!
这样的反差,倒让董小宛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该不会自家相公,也藏着另外一幅面孔吧?!
好在冒辟疆这次并没有掉链子,也就在三人陪着童氏说话的时候,他便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对着龚鼎孳的尸体扶棺大哭了一场。
而让柳如是意外的是,钱谦益竟然也来了,还专门做了祭文悼念龚鼎孳。
这就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那老货不是怂了么,怎么还敢来龚家吊唁?
难道他突然又不怕张相动怒了?
这怎么可能?
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柳如是也不愿与钱谦益打照面,于是拉着陈圆圆悄然离开了龚府。
本想着先去董小宛车上候着,不想刚出门就见赵峥正踮着脚,满眼关切的向内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