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皇子妃带着馥阳和“沈苓”来到三皇子所居的居正殿,卧房的窗帘紧紧闭着,室内光线很暗,三皇子还是与昨日一般面色苍白浮肿,昏昏沉沉地睡着。
三人来到外殿,馥阳与戚皇子妃说明来意,戚皇子妃面露犹豫之色,良久未开言。
馥阳轻抚着戚皇子妃的手臂,道:“三嫂,三哥的余毒长久未消,肯定会对身子有碍的。今日,我亲见阿苓为玉芝疗毒,一柱香的功夫便吸出来不少毒血来呢。”
戚皇子妃抬眼瞧了一眼不远处坐着吃茶的“沈苓”,只见她气度沉凝神态闲淡,戚皇子妃垂下眼帘道:“陈苓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你们也都是一番好意。可是太医院的窦院使已经看过了,说只要天天吃着……”
馥阳打断她的话:“三嫂,人说偏方治大病。昨天看三哥那个样子,我实在等不得慢慢来治了。不过就是在背上刺出几点血来,便是没什么效用,也不会伤着三哥的身子的。”
戚皇子妃低头沉思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道:“好,那咱们就试一试。”
“沈苓”轻声问戚皇子妃:“娘娘,殿下一直服用的是什么解毒汤药?”
戚皇子妃取来一张药方递了过去,道:“窦院使昨日下晌散值后过来,给殿下诊了脉,说沈院判这个方子就很好,除了化毒汤药又加了些温补的药材。”
“沈苓”看了药方,问:“娘娘,我要将这方子换了,不知娘娘可否愿意。”
戚氏诧异问:“为什么要换?”
“沈苓”道:“这个化毒汤药是将殿□□内的毒物凝集于肝脏一处,再以药物将毒慢慢化去。而我因要拔毒,需将毒物发散于全身,才好将毒物全部拔除。”
戚皇子妃咬着下唇,道:“就依你所说的。”
“沈苓”开了方子递给戚皇子妃,戚氏忙令人取药熬了。
“沈苓”屏退所有下人,只留戚皇子妃在场,让内侍将郑辰玦的内衫除了使其趴伏于床上,点然线香后拿出三棱银针开始在郑辰玦背上刺穴,戚皇子妃眼见得一滴滴血珠渗出,感觉心慌头晕着实难受,示意“沈苓”独自为郑辰玦医治,她去外殿等着,便出去与馥阳说话了。
线香青烟袅袅散开在郑辰玦床帐之中,郑辰玦一直紧皱的眉头已然慢慢散开,呼吸均匀已然睡熟,就在“沈苓”刺穴时也不曾动一下。
“沈苓”手法极快,刺穴、烧绒、扣吸一气呵成,很快就将十几个陶罐一一扣好。
她走到门边向外听去,只听见馥阳与戚皇子妃的小声对话。返身再看室中,那另一扇紧锁着的门后便是郑辰玦的书房。
她凑到门前,从发上拔下两根银钗插到锁眼中试探着轻轻拨动,没拨几下,“卡嗒”一声锁便开了,“沈苓”快步走进书房转身掩好门。这间书房极大,与其说这是一间书房,不如说是一间书库,四下整齐地摆着十余架几乎与房间一样高的大书架,上面紧紧排列着各式各样的书,一张宽大的紫檀森书桌上散乱放着一叠案卷,地上也散落着几张纸。
“沈苓”捡起地上那几张纸细细瞧了,不过是记载了每日批阅文书的情况。再翻阅桌上的案卷,也都是各部报来的公文。一方雕着“独钓寒江雪”图案的老坑端砚下压着一本巴掌大小的菜谱,每页纸上都写着一些好听的菜名,如“燕草三丝”“翡翠鹅掌”,这菜谱翻得有些旧了,显是有人常常翻动,只最后两页的菜名有些奇怪,她轻声念叨了两遍:“酒泉飞水波,仙楼牛尾冻”“月半空,菜最美,炖嫩筋,熬冰耳……”她摇摇头将菜谱压到砚台下面,再一点点检查着那张檀木书桌,发现了两处机关暗匣,一处暗匣里放着一把匕首,另一处藏着一把小巧袖箭,应是防身用的。再看那些书架,以经、史、子、集、农、工、兵、医、游等分类放置,各类书籍既全且精,还有不少孤本善本。
只是粗粗浏览了书架一遍,约摸时间差不多了,“沈苓”便回到郑辰玦的卧房重新将书房门锁好。来到卧榻旁却惊得一跳,身上寒毛登时根根倒竖,只见郑辰琮趴伏床上,左脸上遮挡伤疤的黑纱已被掀开,面上肉红色的疤痕使面部挛宿得有些狰狞,半眯着的两只眼睛阴冷地盯着自己。沈苓稳了一下心神,低声问道:“殿下,可有哪里不舒服?”郑辰玦只是不答。沈苓又进前一步,伸手在郑辰玦眼前晃了晃,发现他并无反应,且鼻息绵长身体舒缓,将手搭在他腕上,发现脉缓且稳。原来,郑辰玦只是半睁着眼睛在睡觉而已。
“沈苓”眼睛微闭轻轻舒了一口气,用手背抹去额头沁出的冷汗,她熄了线香,推开卧房的门向戚皇子妃道:“娘娘,三皇子已经睡熟了,下官马上要为三皇子取下陶罐,娘娘过来看看吗?”
戚皇子妃与馥阳对视一眼,起身进了卧房。“沈苓”一边麻利地取下陶罐,一边拿棉巾帮郑辰玦擦净背上乌紫的血块,郑辰玦白皙的后背上也留下了十二个紫红色的圆斑。戚皇子妃看得心惊肉跳,声音也发了颤:“阿苓,出了这么多血,可会损伤殿下的身子?”
“沈苓”为郑辰玦拉好锦被,安慰道:“娘娘,看着是流了不少血,其实是无碍的,只有将毒血吸出来,身子才能一天天好转起来。只要刺穴的这些小伤口别沾水、别抓挠,将来也不会留下疤痕的。”
不多会儿,郑辰玦醒转过来,正巧调理身子的汤药也熬好了,由戚皇子妃的心腹侍女瑞娥端了上来。戚皇子妃令人拿来靠垫扶起郑辰玦半卧靠在床头,拿着调羹为夫君亲喂汤药。郑辰玦一口一口咽着苦涩的药汁,虽然还是很虚弱的样子,但双眼睁开不再惧光,脸色也不再紧绷。